“云飞镜……云飞镜!”严铮青的声音从低到高,最终下定决心,声音便彻底坚定下来,看起来是不和她说上话就不罢休了。
云飞镜心里暗叹一声,转过身问他:“你有什么事就不能一次问完吗”
严铮青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云飞镜的眼睛,只是低声说,“你刚刚和周海楼的话……我听到一点。”
他声音仿佛摇晃着一般,带着一种黯然的艰难:“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求你原谅我。”
“只是……有没有什么方法,不用让你原谅我,只要你不那么恨我就行”
云飞镜闭了闭眼。
“坦白地说,我并不恨你。”云飞镜直白地说,“但见到你会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是要求必须善有善报的那种人,但如果善报变成恶报,我也是会为此觉得讽刺的。”
“老实讲,严铮青,你这个人站在这里,就让我感觉到一种自走的大型移动嘲讽。”
她这么直率而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一字一句并不锋利,只是冷淡。
严铮青眼中的光芒果然缓缓沉落。
云飞镜对他的这副样子也并不意外,见到了只好轻轻摇头:“所以为了双方的心理健康着想,我给你的建议和给周海楼的一样。假如我们遇见了,那就当成没见到就行了。”
“——我觉得做到这点对你应该不难,毕竟你曾经那么擅长。”
“……”
被这句话的力量猛然击中胸口,严铮青的目光都颤动起来,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明白了……”
严铮青低下头,避开了云飞镜澄清的眼神,然后仿佛不堪重负一般,他微微地对着云飞镜弯下了腰。
“我以后会注意……”
“还有……我们几个人里面,是不是我最伪善,让你感到恶心”
云飞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觉得还可以分给他五分钟的耐心。
以免严铮青连反复叫住她这一点都和周海楼很像,那就太烦人了。
“强求我把你们按恶心程度排个号这件事本身就比较恶心,毕竟我还要重新回忆一遍你们做的好事。”
“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最不想见到陆纵。”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转学之后,我曾经制止过一次暴力。”严铮青的腰已经弯的很深,就像是在云飞镜面前,他根本承受不住直立的重量。
“我阻止了陆纵对一个女生动手……看他狰狞的样子,我心里就微微地打颤,总感觉像是看到当初的你……”
云飞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严铮青。
“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不高兴。”严铮青嘴唇颤抖地说,“那个女生是宋娇娇……但我救她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她是周海楼的妹妹,我只是想到你。”
“……对不起。”最后严铮青轻声喟叹道,那一刻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对什么道歉。
“……”
云飞镜沉默了片刻,最后果断地回答:“我不是圣人。以我朴素的道德观来看,一个人被自己亲手放出去的恶犬咬了,那是她活该。”
严铮青几乎连膝盖都要弯下去了。
“但你这么做,我不会不高兴。”云飞镜平平淡淡地说,“即使那个人是宋娇娇。”
即使是宋娇娇挑拨陆纵对她实施暴力,即使宋娇娇打碎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如果当初云飞镜在场,她或许会冷静地在一边看完。但如果有别人有勇气站出来制止,她也不会觉得不高兴。
因为……
“暴力这种事,本来就没法让正常人感到愉悦。”
她之前送给周海楼一句经验之谈,现在也照样送了严铮青一句。
“多做点人事儿,就少后一点悔。”云飞镜看了眼表,确定五分钟已经到了,“你去看周海楼吧。”
背后好像有什么液体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先后两滴。
这回云飞镜脚步稳健,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只有严铮青无声抽泣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力地跌跪于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飞镜已经是那个样子。
和当初扶起中暑的他一样善良。
而他……也依旧和几年前中暑时一样无力,一样只配在此刻目送她的背影。
严铮青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这一次……是真的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