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秘书不动声色地根据这个话题, 和云飞镜深入地聊了一会儿。
他天生一对笑眼,容貌本身就很有亲和力, 说话时更是相当有分寸。
等云飞镜和他关于校园暴力的事聊了一场天,程秘书也基本上把云飞镜曾经的经历摸得差不多了。
等两个人商量好了,去回访探视行为矫正学校里被救出来的孩子的时间后, 他这才起身告辞。
从茶室出来, 程秘书没有立刻离开云宅, 反而转身敲响了云笙的门。
他进到云笙的书房里,云笙摘掉自己的眼镜, 轻轻按了按鼻梁。
“云总, ”程秘书恭敬地叫道, “小姐心态很好, 对盛华的事很看得开。”
云笙微微吐了一口气。
他从桌面上拿起那副金丝眼镜,重新给自己架上,侧脸如冰般寒冷而漠然。
“我的外甥女,她能看开是她心胸宽广, 我不出手管,岂不是在说我云家无人”
从盛华那里查东西没有那么容易。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学校,而自云婉死后, 云笙已经足足和周靖十多年不对付了。
除此之外,华秘书曾在盛华查过一遍消息。等他知道了自己想查的东西之后, 又详尽地扫了一次尾。
不然“周靖的亲生女儿, 在周靖做大校董的学校里, 被周靖的亲生儿子给逼到走投无路”这种消息如果传出去, 周靖至少要当十年的笑柄。
云笙之前从周海楼嘴里连唬带吓地诈出来一部分真相。
可周海楼的视角完全是片面的,他从前不怎么关心云飞镜。
周海楼印象里最深的就是陆纵把人打成脑震荡,还有宋娇娇不是故意诬陷。
至于云飞镜在其余时间遇到的那些事,从那个因为诬陷云飞镜作弊的陈萍儿身上,云笙又挖出来了一部分。
但即使这样,云笙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做到百分百地还原。
有些事情,可能只有云飞镜自己才知道真相。
于是这一次,大部分出于对云飞镜的辅佐,小部分也是想打听当初盛华那一个月的情况,云笙把程秘书拨给了云飞镜。
程秘书果然不负重任。
在和云飞镜初次见面的第一次谈话,他就从云飞镜表情、云飞镜的语气,还有云飞镜的话外之音里成功分析出了七七八八。
至于剩下的部分,配合上他隐晦的打探,也能还原出来部分真相。
比如说,透过云飞镜的口,程秘书成功地揪出来一个被他们共同忽视的对象舒哲。
陆纵是自己亲身上阵,舒哲是在背后鼓动他人。
陆纵的拳头抡出去见血,可舒哲张一张嘴,甚至都不用破皮。
这种做派,可真是令人不齿。
“舒哲。”云笙面无表情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色极冷,“周海楼真是交了一群好朋友”
当初宋娇娇借周海楼的名头,扯虎皮做大旗,挨个鼓动周海楼的好兄弟帮她排挤云飞镜。
陆纵是头脑最直的一个,基本别人一牵绳,他就被拽着跑。
宋娇娇到他面前哭了一通,陆纵嫌她吵得厉害,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和给周海楼的面子,闯进云飞镜班级里,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打了。
舒哲则笑眯眯地答应了这件事,第二天安排了一群女生去欺负云飞镜。
至于严铮青他就嗯嗯地应了几声,说了几句“我记住了”,却并未有动作。
严铮青的性格比较怕麻烦,宋娇娇再不甘也只能作罢。
但性格如何,作风如何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看看周海楼交的都是群什么朋友
如果他交的朋友正派,如果他认的那个“干妹妹”正派,会突然污蔑其他女生的清白吗会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指控就上去打人吗
每每想到云飞镜的遭遇,云笙都恨得切齿。
“舒哲。”云笙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碾了碾,“查查他。”
程秘书恭敬地应是。
“还有那个宋娇娇,她现在被送到哪儿去了”
云笙把桌上的一份文件拉近了,顺手翻开两页,心里已经做好了听到某个偏僻省市的预备。
结果程秘书迟疑一下,轻声回答他“她和她的母亲,现在还在a市。”
云笙猛然抬头
“宋娇娇还在盛华读书,她母亲近期还购买了房产她们好像打定主意不走了。”
云笙的眼睛缓缓睁大,双瞳里倒映出的火光半是愤怒,半是震惊。
“让这对母女继续留下他周靖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就这样,也敢怪我外甥女不认他,怪周海楼现在都不愿见他吗”
涉及到老板的家事,程秘书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口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他虽然年纪还轻,但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闭嘴最佳。
果然,云笙说完了这两句后,立刻短短地吐了一口气“行了,周靖不会办事,我替他办了。周靖不会当爹,我也给他当宋娇娇和舒哲的事,你去处理一下。”
至于陆纵他会亲自和陆家对话。
听到这个吩咐,程秘书恭恭敬敬地鞠躬应是。
宋娇娇母女这段时间的日子简直糟糕透了。
这座城市里类似卖不出去的房子不少,其中甚至不乏凶宅和某些产权至今成疑的恶宅。
舒哲给她们特意从几十个卖不出的房子里精心挑出这一栋,甚至放弃了几间闹鬼的房子,当然不是为了让宋娇娇母女过得舒服。
这间房子有它的“妙处”。
万母很快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一早晨起来,门口竟然被人泼了狗血
狗血在门板上描画了几个大字小三去死
这这算怎么回事
她虽然有心让宋娇娇以后做周海楼的解语花,可现在还并没有那么干啊
现在周海楼和宋娇娇才多小呢,都还没有成年啊
可黄泥抹在里,不是翔也是翔。这种事万母不敢让钟点工看见,只好自己腰酸背痛地去情理门板。
万母来回折腾了一个早晨,才把门板上的狗血擦干净。
正当她擦狗血的过程中,左右注意着,希望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幕的时候,对面那一户始终房门紧闭的门扇突然开了。
屋子里的女人披着件薄薄的睡衣,妖娆地送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出门,还相当深情地在男人油汪汪的大脸上亲了亲。
看到万母仓惶的模样,两个人都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她的笑话。
万母当时真是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男人大概早晨比较着急,所以很快就乘电梯下了楼。
只剩下对门那个一看就很不良家的女人上下打量万母一眼,咯咯地笑了一声“诶呦,人不可貌相,你还有这个本事呢。”
万母又羞又怒,脸色被气得涨红,她狠狠呸了一声“不要脸”
谁知道对面那个女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一看万母骂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呸,老虔婆,你算什么东西。我是出来卖的,你不也是出来卖的”她眼睛一转,看到了门里闻声而来的宋娇娇,立刻尖声道“哦,你还有个女儿,这是娘俩一起卖”
骂人当然哪句难听捡哪句,可这话恰好就戳中了万母一直以来的隐秘打算。
被当面这么撕下脸皮,万母听得嘴唇泛白直哆嗦
“你闭嘴”
“我闭嘴我心虚我才闭嘴。”女人傲然地一笑,“被正房夫人找上门儿来了以后霉头有你受的,我看你以后吃什么用什么,什么时候打包滚蛋。”
宋娇娇看母亲被欺负,立刻冲上前来。
只是她这种一直都被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哪里能应付这种脸皮都不在乎的女人。
宋娇娇才气急败坏地说一声“你不要脸,你污蔑人”,就听到对方提高了声音。
女人不屑笑道“我污蔑人行吧,看你那张饼脸芝麻眼,也知道你卖不出去。你妈白送上门也没人要。”
宋娇娇气得一下子噎住了。
万母恨恨地把抹布一甩,自觉丢不起这人,拽着宋娇娇就回了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对门的女人大概被触到眉头,叉着腰站在门口放了一串嘲讽。
“这是婊子骂不过婊子,狗血泼了一门的老鸨子。敢做不敢当,还怕人笑了,有种出来照面见见同行。”
万母抵着门板,实在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对门女人声音太高,她觉得楼上楼下肯定都听见了。
被泼了这么一身的脏水,要是小区里上下传遍了,她的脸以后可往哪儿搁啊
还有她的娇娇,她还指着自己女儿嫁给周海楼呢
为了洗脱冤屈,万母当天就给自己的房子门口安了摄像头。
第二天,她屋门口依次放了花圈、黄纸,甚至还有个被扯烂衣服血糊糊的纸人。
万母一查摄像头,发现原来是几个蒙了脸的年轻人做的。
她拿着这段录像去找物业,想要调出来究竟是谁做的这个事,又想知道为什么物业大半夜的竟然放这种可疑人士进门
结果物业查了一遍监控,非常遗憾地告诉她,这件事不在他们物业的管理范围之内。
因为那几个深夜带了花圈黄纸进小区的年轻人,也是小区的住户。
他们物业管不着小区住户究竟带什么东西。
万母听了目瞪口呆
她什么情况都想过,万万没想到这个泼人一门狗血的人,居然就住在小区里
她从物业拿到对面家里的地址,找上门哐哐敲门,结果对方大门死死紧闭,半天也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