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江澜捏住杯子的指尖一转, 杯内水漾起层层波纹。
沈彤很少看到他这么默不作声的时候, 只是一双漆黑眸子盯着人看,看得人莫名有些怵。
话都说出口了,她总不能再认怂, 迎上他目光。
过了会儿, 似乎意识到她是认真说的,聂江澜指了指桌子上的白纸,又指了指她身后印着黑字的宣传单。
沈彤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她在这儿等了半天,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结果他一通乱指?
这是什么回答?
“白纸黑字,”男人语速竟像是有些快, “我记下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
沈彤摇头:“一言既出, 我不会反悔。”
过了会儿, 见他没有说话, 沈彤抿了抿唇, 开口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有问题了。”
男人揉揉手腕:“什么没有问题?”
“我做你女朋友,”她面颊上火烧火燎, 蔓延一片,“没有问题。”
空气静默了片刻, 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几乎让沈彤怀疑, 前些天的种种是否都是幻想。
猝不及防地, 男人轻笑一声。
那笑带着点儿鼻音, 经典得在沈彤听到的瞬间,甚至都能想到他是什么表情。
沈彤被这个笑勾得心都悬起来了。
“怎么?”
聂江澜挑眉,拍拍床沿,尾音翻得几乎压不住,他说:“坐过来,让我抱一下。”
“……”
他的脑回路怎么总是快得让人根本跟不上?
沈彤颇有微词地捏捏耳垂,抬起头,就撞进他眼睛里。
他很少笑,但此刻那双桃花眼弯着,潋滟得仿佛平生波澜。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一贯薄情寡欲的眼睛,真正愉悦起来,会这么勾人。
沈彤捏捏耳垂,步子才踏出去一步,听见有人敲门了。
去开门的时候,还听见身后传来聂江澜不爽的声音。
“——先抱了不行吗?”
走到门口,沈彤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侧头看聂江澜:“让别人等久了,不好。”
“等一等怎么了?”男人抄着手,因为目的没达成,非常不愉快,“等那么一分钟会怎么?”
沈彤颔首,毫无恶意且纯粹探究地询问道:“一分钟?你确定吗?”
“……”
聂江澜扬了扬唇角,皱起的眉头一秒破功,听了她这个问句,舌尖滑过上齿关。
还挺了解他?
他头一遭露齿笑了:“三小时。”
沈彤撇撇嘴,遏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欲望,转回头开门。
压下门把手的前一瞬间,到底是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想了想,沈彤随口安抚道:“和你,别人可能只有这个一分钟,但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个一分钟。”
说完,门打开了。
“什么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的?”魏北探过头来,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聂江澜收回因方才那句话落在沈彤身上的视线,看着魏北:“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有事儿啊,不是闹挺大?”魏北道,“来看看你。”
“没事,”聂江澜掀开被子,说,“该做的都做完了。”
沈彤:“……”
魏北不太信:“没事吗?我怎么听说你情况紧急,沈彤急得差点发脾气?”
沈彤为自己圆场:“我弄错了。”
“弄错了?”魏北持续狐疑,“哦,我知道了——”
她正松一口气,听到魏北点着头陈述道:“就像第二期节目里,聂江澜为了救你差点把楼拆了那种弄错吗?”
“……”
/
没在房间里待多久,中场休息很快结束,魏北看看表:“行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快点出去吧,后面还有任务要做。”
把东西物归原主,三人接连离开,沈彤最后一个走,带走房间里用过的一次性水杯和其它东西。
正走出门,看到聂江澜正站在门口等她。
沈彤说:“等下,我丢个垃圾。”
男人却扼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夺走她手中水杯和纸屑,扔进垃圾桶里。
沈彤正不明所以,弄不清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捏住她手腕的右手顺着往前一滑,顺利握住她早已空无一物的掌心。
……
原来是想牵她。
他收掌,握紧,牵着她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
蓄谋已久的一件事终于被完成,聂江澜满意又惬意地眯了眯眼。
沈彤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等下有人来了……”
聂江澜垂眸看她,舌尖一绻:“我牵我自己的女朋友,是犯法还是怎么的?”
“我提醒一下你而已,”沈彤收回指尖,“这不是怕你要面子。”
圈内恋爱,有的人会想要避嫌,或者不希望这段恋情太早曝光在大众视野下,沈彤见过很多。
她自己对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怕他有所顾虑。
聂江澜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似有所思地抬了抬下颌。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沈彤:“想什么?”
“想做个led滚动灯屏,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在市中心播放。”
沈彤明知故问:“播放字幕是什么呢?”
他舔舔唇,在你知我知的目光中悠然开口:“热烈祝贺聂江澜……”
沈彤默默等待着他的遣词造句,想,他会怎么形容这段关系呢?
男人把话说完:“中午吃了两个梨。”
“………………”
哦。
聂江澜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弧度蔓延。
沈彤抿唇笑,抬抬眼睫,瞳仁里水光潋滟:“你今天……很膨胀啊。”
他旋了旋手掌,手指钻进她五指缝隙里,就这么紧扣着,猝不及防贴近她耳边:“我还可以更膨胀,试试?”
“哦?”沈彤接茬,“怎么膨胀?”
他眼神须臾间一变,正要开口。
沈彤摇摇头,触了触鼻尖:“算了,想想你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聂江澜:?
/
“荒岛之行”继续进行。
沈彤跟着聂江澜到了接下来的关卡。
一路上,他问她:“会不会觉得无聊?”
“什么无聊?”沈彤以为他在说荒岛节目的事儿,“不无聊啊,大起大落,可以说是很刺激了。”
“不是指这个。”
“那指什么?”
好半天,聂江澜都没有应声。
直到沈彤催促他:“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约会。”男人忽而道,“这样的约会很无聊。”
沈彤脑袋有点发昏:“……这在你们直男的认知里,算约会吗?”
荒无人烟的孤岛里,他们像几只离群的雁一般,穿梭在空气稀薄环境森冷的草丛里。
阴翳的天气下,随时都在怀疑哪里会不会钻出什么怪物。
衣服一披,鼓风机一吹,简直可以本色出演下一部实景拍摄的惊悚片。
聂江澜摇头了:“我觉得不算,但怕你觉得这就是。”
“我不会这么觉得的,”沈彤说,“我约会起码不会这么穿。”
节目里,她的衣服都是以简单舒适为主,一是考虑到拍摄需要舒适度,二是考虑到万一自己入镜了,也不会太打眼,抢去嘉宾的风头。
听了这话,他略显兴味地挑了挑眉,眼里晃着细碎的光:“哦——那您约会一般穿什么?”
“瞎穿,”沈老师考究地开口了,“纯色丝巾加喇叭袖碎花上衣,配套纯黑喇叭七分弹力裤,再加一双老北京绣花鞋。”
聂江澜接口:“然后给我表演一段打腰鼓。”
“对。”沈彤赞许地点头。
他当然知道她在信口胡诌,垂眸,笑了:“我很期待。”
“期待就对了,”沈彤腾出手打了个响指,“哦对了,还差一个翠绿的翡翠手镯和一对金耳环。”
“……”
聂江澜神色无虞,目视前方:“等我们出去了,我会好好补给你。”
约会补给你。
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还有我家。
沈彤叹了口气。
聂江澜:“怎么?”
“你这个语气说的,真的很像我们在坐牢,大概还有几周刑满释放,逃离禁锢去追求人生的真善美。”
“真善美就不用追了,”聂江澜说,“人生苦短,追那个没意思,还不如追你。”
……
这个话题刚结束,打光师就位,摄像机打开,录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