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战战兢兢的声音飘进来的瞬间, 沈溢清就蓦然睁开了眼。
那双幽深黑沉的眸子微微一动,掠过紧闭的房门, 带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机。
楚云声按住沈溢清冰冷的脚腕,弯腰捡出沈溢清的那一身红衣,抬手给他穿上“曾家的事, 我希望你可以交给我处理。不需要你出手,曾家做的恶事,自然会有孽报。”
“我会让这孽报提前一些。”
沈溢清似乎是不太适应这种床事之外的温柔缱绻,肩背僵硬地绷了起来, 探究的目光楚云声的脸“我若是没记错,楚天师是受曾家之托,前来除我的。现在算不算临阵倒戈”
他的眼神微冷“能倒戈一次的人,就能倒戈第二次。”
“我不会骗你。”
楚云声拉过衣带, 给沈溢清过分细瘦的腰身打了一个严谨端正的结,口气漫不经心。
“你看起来可没什么诚意。”
沈溢清凝视着楚云声“不过也无所谓。你骗我, 我杀了你便行了,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嘴上说得冷硬, 但闪动的眸光却还是在楚云声渗了两丝冷汗的额角顿了下, 抬手自己头上的发带。
“你以人身受了我的半个禁制, 会难受两天。戴着,让你好过点儿。”
白玉般的指尖缠着潮凉寒气抚上来。
楚云声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淡淡应了声, 任由沈溢清将红色的发带绑上他的手腕。
“多谢鬼帝。”
沈溢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扯了下嘴角。
白雾从他周身缓缓散去, 那副熟悉的艳丽飞扬的眉目近在咫尺,却透着楚云声从未见过的凉薄寡情,与戒备生疏。
但奇怪的是,这副本应该令人感到陌生的表情,却让楚云声莫名有点恍惚,似曾相识。
“楚天师”
外头的敲门声又响起来,更多了几分惊惧和颤抖。
沈溢清笑了下“好好处理,楚天师。”
话音毕,楚云声就看见他的身形一散,化成了一缕雾气没入了发带中。
手腕上的发带凉意更重,平白多了一道幽绿色的火焰花纹。
房间内沈溢清的气息也被彻底收敛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因白雾笼罩,而显得朦胧虚幻的景象也慢慢清晰起来,恢复正常。
楚云声起身,翻了翻衣服,全都被撕碎了,根本穿不了,只有一条喜服的中裤还能勉强凑合一下。
套上裤子,楚云声径直拉开了那扇被敲得砰砰震响的门。
“楚天师楚天”
拍下的一掌突然落空,曾洋一惊,猛地向后一退,手里的罗盘符箓统统举了起来。
但下一瞬,他就看见打开的房门内走出来了一名裸着上身的青年。
青年相貌清俊,皎如朗月,淡漠孤高的神情与气质透着凛然不可犯的出尘脱俗。只是,此时的青年一身斑驳的抓痕咬痕,让这股出尘之意大打折扣。
“楚楚天师”
曾洋呆了下,慌忙去看地上的影子。
影子清晰可见,可以确认楚云声还是个大活人。
曾洋勉强松了口气,提心吊胆的情绪慢慢收起来,尴尬笑着,目光闪烁地看了两眼楚云声身上的痕迹“楚天师,您抓鬼成功了吗家主还在堂屋等您呢”
楚云声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一身狼狈,非常坦荡道“找身衣服。我去见曾家主。”
“哎,好”
曾洋忙答应着,带着楚云声进了一间厢房。
曾家是豪富之家,和一些道门多少都有些联系。
这里并不是曾家平时居住的地方,而是曾家的祖宅,在沛阳市的一个小镇上,是传统的三进三出四合院。
依山傍水,气清云秀,经过大师布置,是一处源源不断生财之地。
也正是这样的好风水,才能短暂地压制住受伤的沈溢清。
楚云声在厢房换好了一身干净道袍,就被曾洋领着到了正厅堂屋。
堂屋里已经乌泱泱坐了一群曾家人,一见楚云声进来,都面露紧张期待之色“楚天师,那恶鬼是否已经降服”
楚云声掀袍坐下,顶着众人焦急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才道“还差一些。”
“差一些”
周围的曾家人面色立刻难看无比,彼此对视,都有些坐立难安。
楚云声却没理会,而是抬眼看向曾家的家主曾安“曾老,您恐怕对这恶鬼的来历也并不清楚吧。”
曾安满是褶子的面皮微微抽动“楚天师的意思是”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恶鬼,而是修炼多年的极凶厉鬼,我已用冥婚契约牵制了他大半实力,若要彻底除去,也可以,只是恐怕曾家也要因此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楚云声道。
曾安面色微变“楚天师,这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曾家绵延数百年,到了今日,也素无作恶,实在不该承担如此因果。”
“曾家和这只恶鬼有气运上的勾连。”
楚云声放下茶碗,步入正题“若想除掉恶鬼,不牵连曾家,唯有先解除这种联系。”
曾安神情一顿,眼神闪烁不定。
他慢慢捋着胡子,似是在沉思。
周围环坐的小辈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一时不敢出声。
但曾洋却似乎知道些什么,忍不住凑到曾安耳边,劝道“爷爷,事到如今,那恶鬼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压制的了,既然下了决心要除去,您就不要再犹豫了。他现在带来的可不是福泽,而是灾祸”
曾安看了曾洋一眼,面色微微松缓“你小子知道什么那毕竟是祖宗千叮咛万嘱咐留下的东西。不过,这件事也确实容不得犹豫了,后山的怨气已经遮掩不住了”
两人悄声的对话被楚云声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