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死前都还对玄霄念念不忘,请求云天青将他们的定情信物灵光藻玉和她一同埋葬,连她和云天青的骨肉,都取名为云天河。
天河天河,天悬星河,九重云霄。这其中到底是痴情,还是薄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叶怀瑾听闻这些故事,却是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却又觉得那样的悲伤。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了,而活着,却是世间最苦最难的事。
你看,夙玉和云天青死了,撒手人寰,一了百了,可夙瑶和玄霄,却还要背负着一切业障,苦苦煎熬。
苍梧山上仍然是不化的冰雪,弟子们仍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心修炼,有些资质贫乏的弟子日渐苍老,平静的接受死亡,却也有更多的新生弟子加入到剑宗里,使宗门日益强盛起来。叶九思却越来越少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长生的苦楚便是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即便叶九思心知此乃天道必然的轮回,但也难免会心生伤感,她的心越来越淡了,但是情感却是不变,仍然如岁月流水般隽永绵长。
一日又一日的枯等,仿佛古寺里的僧侣,听着暮鼓晨钟,一年又一年。
叶怀瑾看不过去,又想给她找事做了。
“阿姐,宗炼道友收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天生剑道之子,因辈分之故只得收为徒孙而不得为徒弟,挂在琼华派一个已经死于幻暝之战的弟子门下。宗炼道友言其资质之好世所难及,恐其因此骄傲自满,有伤仲永之患,是以想让他来剑宗历练一番。”叶怀瑾笑意盈盈,却不等叶九思说出“你安排吧”这样的话语,立刻接道,“盛情难却,瑾已经应承了此事,只是这位小友到底不同于剑宗弟子,不得传授剑宗的武学,便劳烦阿姐教导一二啦。”
叶九思轻叹,抬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淡淡地道:“别瞎操心了,我当真没事,只是图个清静罢了,没得你小子整天找事来惹我闹心。”
叶怀瑾却不在意,笑嘻嘻的道:“阿姐最疼我了,这点小事也不过举手之劳,过几天我就将那孩子送过来。”
慕容紫英今年不过六岁,入琼华派也才一年光景,辈分却极高,道号虚胤。他本是大燕异族,自幼便体弱多病,令父母忧心不已,后来寻了高人算命,才知晓是天生仙缘,倘若久处红尘,命不保夕,但若是潜心修道,便大道可期。是以慕容紫英的父母再如何不舍,也狠心将他送入琼华,只愿他能长命百岁。宗炼见此良才美质,便收为徒孙,悉心教导,将自己的剑术和铸剑之术倾囊相授,只是觉得慕容紫英应当可以更上一层楼,便将他送到了剑宗来。
玉雪可爱的孩童有些局促不安的拉扯着衣摆,小脸上满是强撑出来的认真严谨,尽管有身体虚弱血气不足之象,但也难以掩盖他容貌的清俊殊丽。想到自己即将要见师公口中的仙长,慕容紫英便有些不安,也有些好奇和仰慕,他摸摸自己短短的佩剑,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
被叶怀瑾牵着走进殿里,慕容紫英也不敢四处乱看,谨守规矩,行礼问好,力持做出一副懂事有礼的模样。
“宗主,那这孩子就交给你啦,瑾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叶怀瑾轻轻一笑,仿佛没看到慕容紫英的忐忑一般,松开了他的手转身便走,留下慕容紫英一人有些无措的对上了神情淡漠的叶九思,一时之间尽是无言。
慕容紫英低着头,只能看见一角雪色的衣袂,忽而听见一声苍然的轻叹,忍不住心口一揪,以为对方是不喜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叶九思的声音平淡如云,虽然漠然,却也只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而非厌恶带来的冰冷。叶九思神魂一扫,便发现此子果然根骨灵体上佳,难得的是天生仙缘,在修行剑道之上只会一片坦途,五根明净,不仅是天赋,就连命数,都是极其适合修仙的好苗子。
慕容紫英冷静了些许,脆声回道:“晚辈慕容紫英,见过宗主。”
“慕容……紫英”自己的名字在那人口中流转,让慕容紫英有些不解,却听见叶九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道,“英为何字”
尽管心中疑惑又好奇,但是慕容紫英还是认真地回道:“帛青赤色之紫,草木蓓蕾之英。”
然后很久,慕容紫英都没有听到对方继续问话,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好奇悄悄抬眸。白衣胜雪的谪仙双眸轻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那仿佛冰雪铸成的眉眼染上了浅浅的柔色,显得舒淡而温暖。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叶九思偏首望来,吓得慕容紫英连忙低下头去,紧紧攥住了衣角。
慕容紫英只看到雪色的衣角迤逦及地,随即头上一重,被不轻不重地抚了抚脑勺,他有些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抬头却看到温淡宁和的眉眼,有些淡漠,却冷幽幽的格外扣人心弦。她伸指在空中一点,拉开一条黑色的缝隙,从中取出一本书册来,递到他的面前,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水般的温凉,道:“这本剑法予你,怀瑾会安排你的食宿,日后早课便随剑宗弟子一起,之后自己看这本剑法,有何不懂之处,皆可来询问。”
慕容紫英接过书册,一低头,便看见书册上“心剑”二字,笔锋凌厉,剑意凛然,几乎要炽伤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