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爱人啊。
破碎虚空成为现实之后,大千世界的存在也宣之于众,这让众多武林中人都看到了走上长生之路的希望。而在各派掌门的有心推动之下,叶九思成为了所谓的“先行者”,其骨龄逾百,已成仙身的事实打消了大部分人的疑虑,即便有人不相信此事,但是在各派掌门出面印证的前提下,也无人可以驳斥半句。
叶九思原本想要自己作为“先行者”,等到风波过去些许后,再透露叶英同样突破至金仙的消息。但是叶英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转头便吩咐叶晖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叶晖知晓此事后很是激动,并没有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想法,在他看来,叶英本身就是藏剑山庄的一种震慑,叶英强则藏剑山庄强。叶英从来都不知只身一人,整个藏剑山庄都是他的后盾,叶英不会独木难支,自然也就无需畏惧其他。
很快的,叶英同样身为破碎虚空宗师的事情便传扬开来,分去了不少有心人施加在叶九思身上的目光,也让各派掌门更有急迫感了。果然没过多久,各派掌门、长老、核心真传弟子等顶梁柱都开始改善门派功法,力图早日悟出破碎虚空之道,为了门派的传承和希望,很快便又陆续开始了闭关。
“万事俱备。”叶九思拿着隐元会送来的消息,不由得微微一笑。
从筹备这个布局开始,叶九思一共等了三年,等到众人执着于长生之道,而开始淡化红尘的世俗枷锁之时,就是她所需要的时机。
也是那些宗门的顶梁柱们太过于执着,担心自己的门派会落后于人,是以一直都在研究武学之道,而不曾关注门派中的变化。如今当江湖中人知晓踏上修真之路,寿命可以更加漫长,人生也或许更加孤单之后,选择顺从本心的人也更多了一些。师徒也不再成为一种禁忌,反而能得到人们的理解与宽容。加之大唐风气开放,只要不涉及血缘牵扯,在其他方面已经被人赋予了最高的包容和接纳。
叶九思站在岩山之巅,微微仰头看着东边初生的旭日,绮丽的霞色渲染着流云,诉不尽的迤逦华美。
踏着山岩步步而下,身后的云霞都为她染上了一丝艳色,却不浊不媚,自有其灼灼风华。叶九思长衣广袖,轻裘缓带,这般翩然而来,就如同步入红尘的谪仙,漫天流云平铺在她的身后,为她留下一道天途。
叶九思回到藏剑山庄,走过练武场,正在受训的小弟子们却纷纷投来崇敬而仰慕的眼神,叶九思偏首一笑,便朝着天泽楼走去。
对外,控制舆论,潜移默化地改变世人的观念;对内,树立威信,拉近辈分所带来的疏离和距离感,也让身周的人习惯这样的不同之处。
汲汲于营,用心良苦。
“师……阿英!”叶九思才刚走进天泽楼,便远远地看见叶英站在树下抱剑观花的身影,一句“师父”尚未出口,便自然而然地换了个称呼。见叶英偏首望来,沉凝如水般的眼眸中骤然酝酿出几丝浅淡的笑意,叶九思只觉得在一瞬间,漫天落英飞舞,都及不上他的一个回眸。
抱剑观花的叶英,是叶九思的过去里最深刻的回忆,也是一生最美的风景。
“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叶英自然地抬手握住叶九思的手,牵着她往长廊那走,“你原先就喜欢天南海北各处跑,也是好事。只是近来江湖纷扰颇多,你也多加小心,莫要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可懂”即便知晓如今的叶九思无需畏惧,但总是难免担心。
“放心啦阿英,我已经开始收网了。”叶九思用力挣开叶英的束缚,五指扣入指缝,亲昵地交织,“现在主要是让山庄里的弟子们习惯我的辈分,江湖上却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老顽固全部都闭关去了,等到他们出关,就算有心想指责我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又能如何届时他们门下的弟子都看淡了辈分之别,就算是指责也没有立场,更何况他们还承了藏剑山庄的一份情呢”
“明面上我辈分已改,寻不出错处,那些对我们并不友好的也没有指责的立场。而他们现在闭关悟道了,等到将来出关知晓了此事,想借由此事对我们不利,那也都是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恰逢时机的时候不翻,事后再翻起来也没有意义了。”
叶九思语气幽幽,说这一番话时眼神淡漠,自有一番掌控全局的智珠在握,只是那并非出自于傲慢亦或是自负,只是一种建立在实力之上的从容。
想到这,叶九思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她如今的所作所为,算不算是自己错了,便也拖着整个世界一起下水
“就你促狭。”叶英摇了摇头,他本就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但这些时日以来叶九思为两人的未来所作出的努力,叶英都有看在眼里。从送出战神图录,到祭出世界之基,之后联系上隐元会,利用留影石带来的价值获得帮助,以此控制舆论。用三年的等待来淡化辈分之别,也用三年的时间来树立自己的威信,稳定自己的地位,竭力理清自己的关系网。一步步,一点点,将每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衔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布局。
叶九思就如同她曾经承诺过的那般,走出了那处山谷,为他们之间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叶英虽然也想付出一些什么,但是布局谋划,当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他能做的事情不过是时常和叶孟秋论道,说些过往的事情,消除父亲对此的芥蒂。亦或者是和几个弟弟相处时提点一些,在教导庄内弟子时帮扶一把,好歹别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此界的法则也即将圆满,融入大千世界之中,你我力量被封印,已无仙人之能,便是无需食五谷,也要好生休憩。”叶英牵着叶九思,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眼角些微的黑影。他伸手,食指弯曲,轻轻拭过她的眼角,淡声道,“你这样,将来长琴可是要笑话你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笑话了。”叶九思想到这就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他‘长大’之后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叶英听罢,也想到长琴那狡黠的模样,不由得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他牵着叶九思的手走过长廊,半晌,才低声道:“嫁衣绣好了”
叶九思微微一怔,她突然便想起了最初烧毁的那件嫁衣,就如同烧掉韶华年间最单纯的一场梦:“嗯,绣好了。”
最初绣嫁衣时,想的是模糊的未来和不知道何种面孔的良人,如今绣嫁衣,每一针每一线,想到的都是叶英,都是他一人。
此生,愿与君共月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