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这细弱如蚊的两字从温有拘的口中说出。
王祯在一瞬得怔楞之后, 那张尚还带着少年般稚嫩的脸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们借宿的是一个聋哑老伯的屋子,先前他煮药回来的时候,那位老伯已经睡下了, 何况他的武艺虽然不高, 但出身名门世家,君子六艺自幼便要学,他也不是一丝都不懂,一个普通的脚步声压得再好,还是能够让人发现的。
可如今。
他却没有察觉到外头有丝毫的动静。
经历了这段日子的躲躲藏藏, 不用温有拘说, 王祯也能知晓来人肯定不简单。
屋中那仅有的一点烛火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什么,轻轻摇晃起来,而他抿了抿唇, 凝重而又青涩的面容面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这些日子的经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当日。
他和朱先生刚走出洛阳边界, 路过一处山坡的时候就碰到了一群山贼, 虽然顾常他们立刻就出现了, 可是山贼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他被人逼到了断崖处,一失足便掉了下去。
身子浸入河水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他遇见了荣安侯。
这个仅有几面的荣安侯把他从河中救了起来,只是
王祯想到这,双眸微垂,心下跟着又是一沉。
几日前,他被荣安侯救起来, 原本两人打算找个地方先请个大夫,哪里想到还没寻到大夫便又迎来了一群黑衣人。
纵然荣安侯武功高强,却也敌不过那么多人。
勉强护着他逃离了那些人,他没受什么伤,安侯却受了重伤。
这些日子,他们两人躲在这个地方,每日小心翼翼,生怕那群人又寻上门来,甚至为了怕村里人起疑,他们不敢曝露在人前。好在这老伯住的屋子远离村庄,这些日子,村里人也没发现这里多了两个外人。
安安生生过了这些日子,没想到如今竟然又有人来了。
王祯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如果说第一回碰见的那些人是山贼,那么第二回的黑衣人呢
一样的武功路数,一样是为了夺取他的性命。
到底是谁要害他
因为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王祯的唇畔有些起皮了,这会他紧咬着唇没说话。余光看到半坐在床上的温有拘,发现他的脸色更加凝重,就连握着长剑的手也收紧了许多。
因为用力的缘故,他身上的几处伤痕此刻又见了血。
眼看着温有拘这幅模样,王祯又是担忧又是自责,如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荣安侯根本不会受伤。
这些日子,因为没有请大夫,喝得都是老伯从山上采来的药,可那些药能抵什么用
旧伤未愈,如果又添了什么新伤。
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
王祯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突然吹灭了屋中的那盏灯火,而后趁着温有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握过他手中的剑躲在了门后。
他这一番动作很快,就连温有拘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温有拘刚想把人喊过来,可听着外头的脚步声,一时也只能合了嘴,生怕自己这会说什么,会让外头的人察觉。
可他的身子却紧绷着,目光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那扇门。
王祯站在门后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
即便跟着朱先生历练了这么久,即便经历了几次追杀,可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这会握着长剑的手不自觉抖着,未免外头的人发现,只能屏住呼吸,眼睛一直盯着那扇门,生怕自己漏出什么呼吸,就会让外头的人察觉。
他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可他知道
他不能再让荣安侯为他涉险了。
要是老天庇佑他,或许他还可以一击就中,那么他连夜带着荣安侯出去,如果不行,那他就拖住来人,让荣安侯有机会离开。
或许是因为离得近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外头的脚步声好似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王祯一直侧着耳朵,这会细细辨认了一下,能够感知到外头只有一个人,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太过松懈,他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扇门。
门从外头被人推开。
而后有个身影从外头进来。
王祯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手中的长剑就朝人砍了过去,没有章法,就是带着所有的力气朝人挥去这么一剑。
屋中的烛火在先前熄灭了,仅剩几点月光打进屋中。
来人好似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身形一怔,不过很快,在那道剑影还没有挥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伸手握住了王祯的手腕。
没用多少力道,只是用了些巧劲,把他手中的长剑挥到了一旁。
长剑在半空划过而后掷在地上,发出很清脆的一声。
王祯没想到他不仅没能伤了来人,还被人打飞了手中的剑,纵然不懂,他也能够知道来人的武艺很高,甚至比温有拘的武艺还要高。想到这,他也顾不得什么,双手紧抱着来人,头朝木板床的方向看去,高声喊道“温叔,你快走”
温有拘的武艺不弱。
即便受了伤,只要不带着他这个累赘,也肯定可以轻松离开。
温有拘也没想到会是这幅局面,手撑在木板床上起了身,身上那些包着布巾的地方又渗出了血,只是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他不能走,即便他很清楚对付不了这个人,可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王祯还在这。
他这样离开,这个孩子只会是一条死路,如果他死了,那么崔柔想到这,温有拘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他不能让她伤心。
脚下步子没停,手中的劲风也已经朝来人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