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姜性辛温,最适合冬日食用,你这般做法,倒中和了生姜辛辣的味道,像我这般不爱辣的,也能吃得下去,果然是妙手慧心。听闻你在家中也常读医书,读了哪几本了?”
“《神农本草经》、《食疗本草》、《千金食治》这一类的,方药的还不曾广泛涉猎,只读了几本医经,《伤寒论》、《黄帝内经》、《素问》,还有几本新出的医书,不过都是粗略一观。”
“大善!”白芷忍不住赞叹一声,没想到王浮小小年纪便已经看了这么多医书了,她也只是因为想念父亲,闲来无事的时候在父亲书房找了书看,这才多看了几本医书。她祖上三代都是蜀地有名的大夫,医学藏书自然丰富,但她只是把看医书当做闲来消遣的兴趣,并不曾正经学过,王浮虽然看的书不算多,但她前世就是即将毕业的医学生,还跟着青神镇上的周大夫学过两年,寻常的风寒感冒她已经能独立开药诊治了。
白芷和王浮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非常好,于是互相了解了各自的家庭情况,王浮这才知道了班上诸女的身世和性格,也知道了白芷的家庭住址,原来她家住在浣花溪杜甫草堂附近,因路有些远,她母亲就把她托付给刘夫子,住在了园中,让她半个月回家一次。
白芷也是八月底才来的,同其他几人不太熟,正觉着寂寞,没想到王浮就来了。白芷还说,她有个大哥在益州府最大的药铺回春堂学医,名闻蜀地的齐晟齐大夫就是他的师父。她一个人在府城住家里当然不放心,但她大哥既然也在府城,两人有时间还能聚一聚,她的嫂子也常常带了糕点美食来看她,倒也不觉得想家。
说到这里,王浮就不由得再次感叹古代女子的早熟,她们往往七八岁就要跟在母亲身边学习掌家理事的本领,十二三岁就频繁饮宴,相看人家,十五六岁就红妆出嫁,十七八大约已经是一两个孩子的娘亲了,不比她们现代社会,女孩子可以读书到二十多岁,自己工作养活自己,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过是多听几句闲言碎语,不像古时有的朝代,还要规定女子的出嫁年龄,逾时不嫁就要获罪。这个社会对女子的禁锢是多方面的,逃也逃不了。
两人一起读了会《食货志》,王浮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见映之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嘴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梦话,大约是怪她这个姐姐太不经心,忘了陪她吧。三娘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在看书,她性格娴静,就算是无人搭理,自己也能找到事情做。
等到日暮西沉的时候,才有使女过来传话,说刘夫子明日要给别的弟子上门授课,给她们一天假期。王浮这才知道,在这里读书是三日一休,十分的人性化。她与白芷约好了后天上学再见,白芷答应她,会把自己常看的几本医书带过来,王浮也许诺会给她做一个小蛋糕。
梁文棋路过她们的课桌,正巧听到王浮说什么“蛋糕”,就憨笑着说:“十娘做什么好吃的可不能忘了我啊!我可是听夫子说了的,你和三娘姐姐最擅长做点心小食,姐姐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口腹之欲比较重,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跟白芷好呀!”
王浮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就答应了下来,梁文棋一开心,就拉她起来,开心地说:“学了一天了,可把我烦死了,走走走,我们快些家去!”
梁文棋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终归是懂礼貌的,转头对其他的小娘子们道别:“我们先走一步,姐妹们自便!”这才拉着王浮和一路往前院大门去。三娘自然把映之唤醒,拉着她跟在王浮身后。
一路上梁文棋也同她说了不少话,彼此也算是有了初步了解。等梁文棋知道王浮家里与和乐楼有关系,才是大喜过望,直道:“上和乐楼还要预约排号的呀,等黄大厨掌勺不知道要等多久。和乐楼生意好,日日都是顾客盈门,就是有钱,都不能随时吃到最新的菜式,如今有了你,我还排什么队!”
王浮只好跟她解释:“我家不参与和乐楼的日常管理,梁姐姐要想上和乐楼,还是得排队——”毕竟叫号排队是她捣鼓出来的,就是为了应对客流量太大的问题的,“不过,若想吃到和乐楼最新的菜式,来我们家就行了。”王浮把三娘拉过来,很是吹嘘了一番三娘的厨艺,直把梁文棋馋得登时就要跟她们回家吃饭。
出得门去,梁家来接梁文棋的马车就停在那里,马车旁站着一个少年,穿着青色袄子,领边袖边都有白狐毛,两只手笼在袖中,神色有些不耐,正在车旁徘徊,他身边有个小厮牵着马,头上的帽子都歪了,有点惹人发笑。王浮注意到他们,单纯就是被少年的容貌吸引住了。
少年肤色极白,丰神俊秀,天质自然,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极有神气,瞳色浅淡,宛若琥珀,顾盼烨然。他唇红齿白,面如傅粉,鸦青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更添一分随意风流。他蹙眉你会跟着不悦,他展颜一笑又宛若姹紫嫣红开遍,令人心旌摇曳。
王浮发誓,这是她见过的容貌最盛的少年,若贾宝玉在此处,大约也是这般模样。只是他身上还有一股书卷气,比之宝玉的风流不羁,更多了几分宋儒之气,与他外貌显示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但就是这几分书卷气,使他的气质更加独特,几乎使人挪不开眼,皎如玉树临风前,大约就是他的样子。
虽然他此时将双手笼在袖中踱步的动作像极了菜市场买菜的老大爷,但王浮很能理解他,因为她的父亲并两个哥哥,也常常露出这种“猥琐”的模样,所谓“笼袖骄民”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