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彻底安静下来,方文才缓缓走到自己桌案前,他将手伸到桌下某处,摸索到什么东西,轻轻一拉,原本雕花的桌案侧面竟巧妙弹出一个小小的抽屉,他取出里面一封书信,这信封上面干干净净,只在右下角写了一个“蒋”字。
这是当初方晴被斩首之后,他心中惊惶不安时,一个乞儿送到他府上的,只扔下了一句话“亲自交给你们方大人,叫他好好看信,自然能活下来。”
方文摩挲那个蒋字,手指微微颤抖,他收到这封信当日,亭州随即发生惊变,阅兵之中,皇帝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后就是北狄挟假冒的皇帝围城。
事后证实的消息,治工从事蒋亦华与北狄勾结,意图劫掠当今圣上。
真的要打开这封书信么若是打开,就真是再也无法回头
可是,大魏又何曾有他一条活路,他已经放下一切自尊豁出去恳求,却依旧没有半分机会,难道他今后都要似这段时日一般,惶惶似丧家之犬,不知道哪里来的谁将他问罪处斩他死了,他的妻儿家人呢难道要沦落到亭州城外那些衣不蔽体食不充肠的流民的下场
方文一咬牙,信封撕裂之声惊心动魄响起之时,耳边同时响起急促的拍门声,却是那小厮去而复返,语声急促“老爷黄大人来访”
方文的手停了下来,竟有同僚来访,难道是孙洵那头有什么挽回转机,可他随即心中一跳,来的人是黄云龙
黄云龙司掌刑狱
方文面色大变,门外已经响起黄云龙漫不经心的声音“我今日是陪司州大人前来,怎么还未见方大人哪”
小厮似是在阻拦“黄大人,我家大人在书房你在前厅稍坐”
却听哗啦一声推门响动,黄云龙已经大步迈了进来,看到方文,他笑逐颜开地大步上前道“老方你说你我去了趟北面,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你找我喝酒”
说得好像他们原来多亲近似的。
方文紧紧攥着袖中书信,面上不露分毫端倪“黄大人位尊事繁,我如何敢轻易叨扰”
黄云龙哈哈一笑“瞧你,口气怎么同深闺怨”仿佛意识到自己出口之词不妥,黄云龙打了个哈哈,转而道“你可莫要说我不够兄弟,我可是将司州大人给你带来了,你知道该如何好好表现吧。”
然后他让出自己身后的人“这位是新上任的都护府帐下司州岳大人,方大人还不拜见”
方文原本极度紧张,生怕袖中秘密被发觉,可此刻,他心中的震惊讶异竟直接盖过了紧张情绪“她司州”
陆膺脑子没被驴踢
若非为官多年的城府,方文差点将这最后一句直接脱口而出
如今亭州是什么样的局面,就是封书海还在,方文也敢说,封书海绝计不可能有作为而陆膺,居然派了一个女娘来当司州这是嫌如今的亭州风云变幻不够无常吗
实在是方文这几日焦灼在自己的前路,未曾到衙门去过一次,竟对岳欣然上任之事,此时震惊全写在脸上。
可也只有一瞬,他随即冷静下来,只点了点头“岳司州。”
然后,他更加捏紧了袖中书信,他愈发觉得,不能投向孙氏,袖中书信便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先将妻儿送走,一切更要按原计划行事
一个如此任性妄为的镇北都护,加上如今的亭州局势方文更加急切地觉得要马上离开
黄云龙的眉毛皱了起来,眼中寒光闪动,方文,不对劲,他视线不动声色扫过方文周身,和这间书房里所有陈设。
对于这走投无路的方文而言,他见到岳欣然也未免太冷淡了些。
岳欣然却开口道“方大人,默出亭州过往五载所有官吏履历,我保你安全离开亭州,如何不论你想去哪里。”
她看着方文意味深长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