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窗户透过白色炽热的光线, 打在他的侧脸上, 模糊了他的表情。
但顾云胡能看到, 顾佼的眼神依旧是温柔的,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好弟弟,失去一个助力, 你就折了双翼吗”
他听见顾佼这么说,语气里都带着透骨的温雅和煦。
他知道的,他的哥哥一向厌恶弱者。
“不是”顾云胡埋着头,他隐在暗处无人能见的眼眸里渗出火焰。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件事。”顾佼之前那种失望的语调淡了下来, 仿佛仍旧是一个不管亲人如何做, 他都会无条件包容的好哥哥。
顾云胡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这使他看起来更颓废。
顾佼不在意地帮他一点点捋回来。
顾云胡享受这种体贴和关心, 但这不代表他忘记了他哥哥的本性。
他试图挺起胸膛, 眼皮仍旧垂着,“哥哥你告诫过我,是我没有听,我”
顾佼放弃了怎么也缕不顺的头发,将他揽入怀中, 像小时候轻轻拍着他, “虽然我说了, 你一意孤行就算受欺负了也不要来找我,但毕竟你是我带大的。”
顾云胡眼眶有点发酸,热意接连不断地涌上来。
两人生母早逝,顾佼从小就很独立, 学习、打工、演戏、照顾家务和年幼的他,几乎样样全能。
对比起来,他实在差太多。
顾佼属于注重锻炼能力的家长,而且从来尊重他的决定。
顾云胡还在初中时就看着顾佼在娱乐圈声名鹊起,他刻意忽略哥哥的努力,认为一样拥有出色样貌的自己也可以做到。
顾佼同意带他入行,给他争取试镜机会,却甚少给过资源。
很多时候,明明投资方看在顾佼的面子上,已经暗定了顾云胡,但试镜时不如人意的表现,通常让他错过机会。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没有天赋,而且也不够努力,哥哥的成就他很难达到,那个时候他正好遇到了付锐修。
付锐修没有顾佼那么死板,只要顾云胡想,他会替他铺路。
但这也让他生出了骄矜自大的情绪。
极高且冷高岭之花开始名副其实。
粉丝簇拥,高呼他的名字,他更看不到不远处顾佼担心与失望的目光。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敢联系顾佼。
而付锐修带来的忽上忽下的落差感,顾云胡已经从开始时的震惊,到后来的愠怒,再到现在的嫉妒和怨恨。
他拥有不了的东西,别人也没有资格拥有。
顾佼只看了顾云胡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兄弟两这一点如出一辙。
表里不一。
顾佼想安抚他,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样除了助长对方的气焰,让他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沈导的新戏有个男主还没定下来。双男主戏,这个角色我觉得你可以去尝试一下,我跟你经纪人说过了,你到时候去参加试镜,和你竞争这个角色的还有两个人,你好好把握。”
顾云胡长长的眼睫像挣脱外壳束缚的翅翼,好久才挣扎着抬起,接着顾佼给他看的手机,双指滑动,放大了看角色人设。
武侠题材,他演过,挺熟悉。
男主跳脱话痨,为兄弟两肋插刀。他还没演过这样的角色。
男主最后为了大义死了。他演过死人,但没演过这么傻的。
但无疑这个角色很讨喜,可以帮助他摆脱清冷形象,并且锻炼演技塑造新的印象。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吃清冷这一挂的。
顾云胡长眉自眉尖至眉尾渐次沉下。
顾佼知道他不喜欢挑战自己,收回手机,发了一份文档给他,“你要是觉得自己演不好,正好也省了一个试镜的名额,给沈导省心。”
顾云胡咬了咬腮帮子,“我去。”
顾佼闻言笑道“这部戏很多外景,得去南方多山的地方,拍完你正好可以在那散散心。”
顾云胡看着他,“你考虑的一向很周全。”
顾佼接受了这个赞誉,“你也别想着过去的事了,好好准备试镜吧。”
顾云胡冷俏的面容上并不见多少感激和感动,“好。”
“至于付锐修和他现任的小情人,你也不要多管闲事。”顾佼挑唇,语气忽而带了些嘲讽和恶劣,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平常那么温和的影帝,“你自己放走的大鱼,怎么能怪别人钓着了呢。”
“你好像知道的很清楚”顾云胡声线冻成一条直线。
顾佼不屑于隐瞒这点事,“最开始,是从颜岿那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顾云胡嘀咕着,“认识”
“大概吧。”
顾云胡忽然恳切地看向顾佼,欲言又止。
顾佼往后退了退,他愈发不喜欢和这个喜欢想极端的弟弟相处了,但这也让他时常愧疚,自己当初为了工作挣钱忽略了弟弟的心理成长,只一味给予物质上的关心,这可能也是使他变得固执又不可理喻的原因之一。
“你可不要打什么主意,不管是我,还是颜岿,还是其他。”
顾云胡愣了愣,哼了一声,“哥哥现在对一个外人都比对我好。”
顾佼“在你攀上付锐修打算坐享其成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这是在磋磨我们俩的感情。但你永远是我珍重的弟弟。”
“而且,就算你去找颜岿,他也不会同意加入你的复仇计划。”顾佼补充道。
被戳穿了心思的顾云胡牙关紧咬。
“下一周我要去米兰,顾不上你,有需要打我电话。”
顾佼说完,没有多停留,甚至没有给顾云胡扑到怀里哭诉的机会。
事实上,顾云胡十二岁以后,也就没有过这种行为了。
感慨了一下幼时那么可爱的弟弟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可爱,顾佼戴上墨镜口罩,赶往下午即将录制的悬疑烧脑型综艺。
原先众人以为的成熟迷人居家好男人在里头俨然是智慧担当。
一想到到时候还要给沙雕队友分析案情,他就隐隐头疼。
近来的天气不大明媚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认知。
自打宁仪搬进隔壁,付锐修除了在吃饭的时候,基本上见不着人,更不好频繁过去找人说话,哪怕是为了关心孩子。
不用操心宁仪之后,付锐修原本为了照顾他而挤出的时间瞬间空了下来,只能用锻炼、,以及巡查分公司来填补空缺。
企业因此上上下下都十分和谐,半点矛盾也很难听闻,即使有那也被掩盖起来,表面上依旧是和睦团结的一家人。
甚至有些员工原本不爱加班,工作要求不得如此的,现在也开始热衷加班了。
因为付总从原先的规定时间上下班变成了能在公司待多晚就待多晚,反复斟酌敲定最近的几个合作洽谈。
甚至在路过他们的办公室时,有时会停下看他们的工作状态。
员工们自动理解为这就相当于大学时的期中教学检查,由平常偶尔的领导查岗转变成校长院长亲临。
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更加不敢懈怠,只是时常会觑着总裁的背影由衷赞叹其敬职敬业,身价亿万却从不松懈,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上班开小差玩游戏和同事明争暗斗
明争暗斗大概还不会放弃,毕竟这是向付总那样的人物更近一步的机会。
付锐修这些天却还是觉得空闲,比起脑子里想的,他做的要少不少。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还要考虑以后孩子的生养教育问题。
自己不缺钱,教育也一时急不来,他就想到了更远的地方。
比如,以后孩子继承家产。
这么大个企业,自己当初接手都磕了好几个绊子,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
为了企业发展到更好更团结、以便于更好的管理的状态,他难免会多下点功夫。
路过办公室外透明的玻璃窗时,他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屡次被拉入更多的疑惑和思考中。
比如,宁仪现在在做什么,有不舒服吗,为什么一搬过去就不联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