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是点点头,指着曲台殿一个认识的宦官,之前是贴身伺候刘乘的,道:“你替我进去问表兄安好。”
低着头的小宦官立刻点头,飞快地进了刘乘的卧室。
此时刘乘已经卧病多日了,原本和他弟弟刘舜一样白皙的皮肤变得蜡黄。他的病每天都会在下午发烧,现在是上午,情形还好一些,至少神智是清醒的。听到小宦官说陈嫣来探病,眼睛亮了亮,然后很快归于黯淡。
“阿嫣来了么...咳咳...”
轻轻地咳了两声,刘乘的声音轻忽地像是一缕青烟。
“你出去,就说我身体还好,很快就会病愈,让阿嫣不要担心――不要让她进来,她的身体比我还弱,过了病去,几时能好呢”刘乘喃喃。
刘乘与陈嫣关系好,除了同样喜欢读书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人身体都不好,大有把药当饭吃的架势,很多人猜测两人都是要长不大的――这里多少有些同病相怜吧。
这宦官是刘乘身边从小跟到大的,日夜相伴着,两人早就不只是主仆了,多少有些真情谊。见小主人这样说,明知道他是宽嫣翁主的心,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好了。不由得心下大为悲痛,流下眼泪来。
“殿下...”
知道自己这个忠仆恐怕又要说些安慰自己的话了,说实话,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已经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的孩子是不管用的。刘乘表面上对于病愈还抱有希望,然而内心早就已经放弃了。
摆了摆手,让宦官不必再说:“行了,你且去罢!”
宦官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快步离开。到了外头,将刘乘的话转述给陈嫣...陈嫣,陈嫣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这种话是瞒不住她的!宫人间的流言,侍医的口风,甚至刘舜的反应,都能看出刘乘的病情很不好。
但知道又如何呢,陈嫣依旧是什么都做不了。她自己也是一路身体不好的,好几次徘徊在生死一线上,也不是没有‘下达死亡通知书’的时候――她是个现代人没错,但这并不能让生活在古代的自己感觉到安全,感觉到能够战胜病魔。
害怕、绝望、悔恨...种种负面情绪这种时候肯定是折磨人的。但刘乘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少年,所以即使是这个时候想到的也是安慰她。
“这是抄录的《列子》中的故事,等到表兄精神好的时候读给他听吧。”陈嫣让身后的宫女将一路捧着的两盘书简奉上。
这些大概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寓言故事,轻松易懂有趣味,听别人读这些故事一点儿也不费神,当成睡前故事也很好。
宦官立刻让人接下了这些竹简。
陈嫣又叫来平常在曲台殿侍奉的侍医,询问起刘乘的情况,还要来了刘乘的药方――只可惜这个时候的太医制度还不完善,没有脉案。
换成是别的女童打听这些事情,这些已经拥有极大名望的太医肯定不会多做解释,就算一定要解释,基本也是敷衍居多。但问的是天子也十分宠爱的不夜翁主就不同了,侍医不会去赌这个异常尊贵的小贵女是不是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敷衍,都是恭恭敬敬地将所有情况做了说明。
陈嫣拧着眉头将其中一些关键信息记在心里,心中有所思量,一路回温室殿都是心不在焉的。
“翁主今日很是神思不属哩!”晚上婢女清给陈嫣拆发髻的时候清脆道。
婢女清并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好婢女’,但即使是这样,陈嫣也让她常伴左右,傅母益也认可这件事。原因就在于她性情活泼,常常能逗人发笑。在馆陶公主和傅母益看来,陈嫣身边最好常有这样一个人。
陈嫣‘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烛光下莹莹发光的指甲,“我在想乘表兄的病。”
“清河王”婢女清一边给陈嫣按摩头部,一边道:“清河王看着确让人难受,可、可翁主又有什么法子啊!多想无益呐!”
没有办法么陈嫣心里摇头。她知道她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最终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