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夜夜抱着木像睡觉,也不知怎地,自打那一夜起,睡的异常安稳。
其实自打回来后,他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前世发生的事情,教训太过于惨痛,他难以忘却,更是恨之入骨,常在半夜噩梦中惊醒过来。他不怕噩梦,只是这梦做的,有的时候真让他有股冲动,想找前世的那些仇人一了百了。
可找他们一了百了,却搭上自己,实在不值,而且给了他们那些痛快,又如何对得住自己上辈子被他们欺瞒了近三十年之苦。他要一点一点,让他们失去最在意、最奢求的东西,让他们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平息他心头的恨意。
顾衍之抚摸着穗儿的木像,嘴角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到了那个时候,他要与穗儿生上几个乖巧的孩子,亲自抚育他们长大,教育他们成人,将最好的东西,都给穗儿和他们的孩子。
他在屋内想的入神,屋外陆麒却是心急如焚。
今日是大婚之日,谁知一贯早起的二爷今日仿佛是赖了床,到这个点儿,屋里竟然没一点的动静。
他犹豫半晌,伸手试探的轻轻敲了几下。
屋内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他正犹豫着是否该敲得响一些时,却一眼瞧见顾老太君正带人朝着这头走了过来。
他一急,手上不觉加重敲了几下。
顾老太君走来,看着紧合的房门,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看向陆麒问道:“你家二爷还没起身”
陆麒正想着该是如何遮掩,却听得里头传来了顾衍之的声音:“进来吧!”
陆麒面上大喜,连忙回道:“老太君,爷起了。”
“……”
顾老太君没甚好气瞪了陆麒一眼,自己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顾衍之已经起身,不过还未换上喜服。
顾老太君面对顾衍之之时,倒是换上了慈祥温和的神色,虽然嘴里仍是嗔怪着:“衍之,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便是身子不爽利,也该早早起身才是。”
“吉时不是还早吗,只要在吉时前赶去柳家迎亲便可。”
顾衍之不以为然,但语气里能够听得出来,他一点都没有上心,仿佛这桩婚事,与他无关一般。
顾老太君闻言,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她揉了一下额心,又是勉强笑道:“你这孩子,什么叫做赶在吉时前道柳家迎亲便可,你这样岂不是慢待了柳家,而且到了柳家还得闹上一阵,谁知道会不会耽搁了吉时”
顾衍之听了顾老太君的话,却抬起头似笑非笑回了一句:“闹柳家人想怎么闹,若是他们不怕耽搁自家姑娘在吉时出嫁,便尽管闹便是了!”
“你……”
顾老太君若是这个时候还未听出顾衍之对于柳家的慢待,那便白活了这许多的岁数了。
只是,她明明记得当初定下婚事人选的时候,顾衍之是满意的,之后他往柳家送礼,提起婚事的样子,也不像是不上心。不过短短几日,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按理而言,若是顾衍之与柳秀妍在婚前相处过,顾老太君还能替他寻到理由,譬如是相处了又发现不喜欢了。可遵于男女大防与礼节,顾衍之与柳秀妍除了相见那会儿见过,定亲后,甚至连公众场合见到,都反倒会避开。没理由会是二人之间相处出了问题。
难不成……是顾衍之听了什么传言,可她这头,也没听到什么流言啊!
顾老太君试探的开口问了一句:“衍之,这柳家小姐,可是大家闺秀,京中不少人家也相中了,咱们家能娶到,还多亏了贵妃娘娘从中撮合……”
“我自是感谢姑母给我寻了这么好一个媳妇。”顾衍之闻言,面上含笑说着,然眼里却是带着几分嘲讽。
“那你怎么是这副态度,柳家小姐到底是你的妻子,你便是不喜,日后也不能慢待,咱们家可没这样的规矩。”顾老太君见顾衍之态度似是而非,干脆也不再试探,直接敞开了说。
顾衍之接过陆麒递上的湿帕抹过脸后,语气倒不像方才一般打着马虎眼,只宽慰道:“祖母多虑了,柳家小姐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好好待她,她如何待我,我自如何待她才是。”
“那就好,那就好。”顾老太君没有听出顾衍之的言外之意,闻言反倒是松了一大口气,“祖母还真怕你临阵就悔婚了,这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本就是相处出来的,夫妻融洽,比什么都好。”
顾老太君想当然的认为,为人妻者,自是该对丈夫好,什么事情都替自己的丈夫考虑。有了顾衍之这个保证,她便不用再担心这夫妻二人的感情了。
不过,她还是又劝说了几句:“这娶妻啊,和纳妾不同,纳妾自是纳自己喜爱的,但也就当个玩意儿,不能较真。娶妻家中长辈定下,自是先从女方的品行来考虑,娶妻娶贤,家中才能兴旺,你日后便知长辈们的用意了。”
顾衍之一边由着陆麒伺候他穿上喜服,一边听着顾老太君的唠叨声。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反驳。
等着顾衍之穿戴整齐了,人还未到外头去准备迎亲,晋国公府里又来了一人,却是四皇子萧言律。
他人未至,声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