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喝了醒酒汤,一夜酣睡, 第二日醒来神清气爽。
他醒的挺早, 陆家两兄弟还未进门来伺候。
顾衍之也没有叫人, 只自己起身穿衣, 等着陆家两兄弟听见动静捧水进来伺候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床边。
“爷,您起的挺早的,还以为您昨夜饮了这许多的酒, 今日要睡得晚了呢!”陆麒一想到昨夜顾衍之的那些行径后,不知怎么的, 心中便有几分不自然。
陆麟将水给顾衍之送上,便听得顾衍之笑着开口道“昨日与几位卫将军约好今日要去禁军校场看看,待会儿去祖母那边请个安, 用过早膳后便要出门,否则过去时辰便是晚了!”
“爷, 您还记得昨日之事”陆麟闻言,惊诧问出了口,他瞧着顾衍之今日神态自然,还以为他将昨日的事情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了。可昨日他在包间里伺候, 自然也是记得, 顾衍之与几位卫将军们的这份约定,可是在酒散了后,已是醉的昏昏沉沉的情况下说起来的。
顾衍之从面上取下帕子,微微挑眉看着陆麟, 看得陆麟面上讪讪,他随手将抹了脸的帕子扔到了陆麟跟前,意味深长开口问道“你想与爷说什么”
“……哪个,昨夜……”
陆麟欲言又止,被陆麒上来拉扯了一下。
陆麒心中直道自个儿弟弟真是没心眼,爷问什么他还真答什么了。
昨夜的事情,不管爷是有意的,或只是真的喝多了无意识做出的举动,今日既然爷不打算提起,他们做什么多嘴问这件事情。
不过,陆麒一想到昨夜顾衍之的那番行径,心中再次升腾起了一股无言的尴尬情绪,伺候了顾衍之这许多,若非确认眼前这人就是他们的主子,他几乎要以为是换了一个人,否则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小丫鬟,还作出那样没皮没脸的事情来呢!
相对于陆麒心中的百转千回,陆麒心思当真单纯多了,他瞧见了陆麒眼里的阻止之意,抬头又见顾衍之高深莫测看着他,便是讪笑着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才什么都没有说!”
顾衍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闻言嘴角轻笑了一下,只是在出门之时,冲着身后两个小厮开口道“爷记得自己在南疆之地还有一处庄子,昨夜之事,若让爷听到半句风言风语,你们便过去给爷种果子吧!”
陆麟抖了抖身子,等着顾衍之走远了,他拉扯着陆麒的衣角,小声问道“爷方才……是在威胁我们吗”
“你说呢!”
陆麒不动声色扯回了自己的衣角,赶紧小跑着追上了顾衍之。
禁军校场原位于皇城北面,后因边关战事罢休,除部分继续留守于边关,又有部分被安顿至禁军之中,京中禁军数量一下子扩编至五万人数,皇城北面一处校场无法容纳所有禁军日常训练,故而又在京城北郊扩了一地作为校场。
原皇城北面的校场继续保留,供应于守卫皇城的禁军日常休整与小规模训练之用。当然,实际上真正能就近用上这个校场之人,身份自不同于普通的禁军。
顾衍之今日要去的校场,便是皇城北面的这个老校场。
而此时校场之中,部分将士早已训练的热火朝天。
卫书杰与几位卫将军沿着校场大门走入,有些嫌弃的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要挥开因为边上训练时而扬起的尘土。
几位卫将军瞧见卫书杰的面色,连忙殷勤“卫统领,咱们台上去坐,这儿乱,莫冲撞了您!”
卫书杰微微点了点头,随着几人来到了台上坐下,他眯着眼看着台下与兵士们打成一片满身尘土的那几位卫将军,又是皱了皱眉,开口道“那几人,怎么又在下头与这些将士混在一起了”
“副统领莫要生气,他们那几人,本就是起于卑微,如今一朝发迹,自然也改不了卑贱的习惯。只会自甘堕落!”其中一位卫将军赶紧冲着卫书杰开口说道。
卫书杰嘴角扯动了一个冷笑,态度上显然是有几分不屑的,可他却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漫不经心开口道“可不要小看这些人,他们能从底层爬上来,自有一股狠劲与心计,如今禁军之中,他们所占势力,可并不比我们差,尤其是王统领在时,对他们更是多有扶持。”
卫书杰说到这话,几位卫将军面上显有几分不满之色,其中一个性子火爆的,更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统领明明和我们一般都是出身世家,却偏偏要和那群泥腿子混在一起,想想实在是气的紧。”
卫书杰手上正好接过底下人呈上的茶水,闻言却是摆了摆手,冷笑说了一句“你这话却是说错了。王家,不过是京中勉强算得上有点头脸的人家,又哪里能够称得上世家,若非他有显赫战功,当了这禁军统领,谁又会将王家放在眼里。王统领对那些人亲近自也是应当,毕竟他可是全靠他们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卫统领您说得对,要说世家,咱们京中又有几家能够比得上卫家呢”
几位卫将军闻言,连忙开口冲着卫书杰拍起了马屁。
卫书杰喝了一口水,却又吐了出来,嫌弃道“一股子的泥腥味儿,真教人厌恶。”
他搁下手中的杯子,抬头瞧见在座的其它卫将军一脸寒蝉若惊,缓和了面色,又是笑道“说来咱们这位新来的统领,那才是真正的出身名门世家。瞧瞧,既无战功又无经验,直接便从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做起,那才教人真正羡慕不来啊!”
卫将军们闻言,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自然知晓卫书杰这几日心情不佳,毕竟原本王统领告老后,卫书杰对于统领的位置早已经胸有成竹,也只有徐辰让他有几分忌惮。
可谁知道,最终他和徐辰都没坐上这个位置,而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一个毛头小子当了禁军的统领。若说卫书杰心里会痛快,那便是怪了。
其中一位卫将军似乎是想要安抚卫书杰,连忙开口道“卫统领,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这顾统领过来,总比让徐辰当了咱们的头强吧!”
他话音未落,卫书杰目光便是狠厉的瞪了过去,冷笑反问“你的意思是,觉得徐辰比我更有可能坐上统领的位置”
卫书杰的话,吓得那位卫将军一跳,反应过来,他立刻跪在地上告罪。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说……”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大冷天的,头上竟是滴出了冷汗。卫书杰却是笑着伸手搀扶起了那位卫将军,轻笑道“瞧你这紧张的,我与你开玩笑呢,你说的也对,顾衍之这毛头小子来当我们的统领,的确不算是坏事。毕竟一个毛头小子还想管着咱们,传出去不就都成了笑话吗”
“卫统领的意思是,那顾衍之来后,咱们要给他点好看,杀杀他的威风”
几位卫将军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看着卫书杰试探开口问道。
卫书杰闻言,看着那几个卫将军又是微微挑了一下眉,一副无奈的神色“你们这几个人,怎么就不知道用脑子呢这顾统领来做咱们的统领,咱们可是欢迎还来不及,怎么能给人家好看呢!”
“卫统领您的意思是”
几人摸不着头脑,皆是满脸的困窘。
卫书杰伸手点了点底下那几位练的满头大汗的卫将军方向,“尽管放心,有的是人比咱们更看不惯那位顾统领,他们这群靠着军功升到如今位置的人,自视甚高,又如何能够接受一个靠着裙带关系进来的毛头小子压在他们头上。既是如此,咱们又何必去唱这个黑脸呢”
“原来如此,卫统领您高见!”几位卫将军领会过来意思,会心一笑。
卫书杰面上笑的稳操胜券,又道“届时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对,咱们先冷眼旁观这位新统领到处碰钉子,等捧得头破血流了,咱们再过去唱个红脸,这顾统领还不得对咱们感恩戴德,日后咱卫统领说东,他决计不敢往西了!”众人笑说。
卫书杰也是满脸得意,却是凌空点了点那几位卫将军,又是笑道“你们呀,够坏!但有一点说错了,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去脸呢,这新统领又不是傻子,在徐辰那边碰了壁,自然知晓自己是属于哪头的,自己就会来寻咱们了!”
“我这人可没那般坏,这顾统领过来,自然也是想用咱们去压一压徐辰那头的锐气,既然目的是一样的,自当相互帮忙才是!”
卫书杰语调温柔,说出的话,也相当客气。
可在场几位卫将军跟随卫书杰多时,又如何不知卫书杰是什么样的人,心中皆是忍不住为那位新统领抹了一把冷汗。这卫书杰分明是想将人利用个到头,让对方变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刀剑,替他除尽卫书杰所要铲除之人,却还想让他担了坏名声。
不过,在场之人,倒也有一人多虑提出了意见“倘若,徐辰他们与新统领相处的好呢”
毕竟,卫书杰所说的一切,前提基础都是徐辰那一派与顾衍之相处不好的情况下才能发生。徐辰那一派,说到底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懂阴谋诡计,万一新统领更喜欢那一头,而徐辰他们也不排斥这个新统领呢
卫书杰听着这个疑问,却是不以为然,只是道“我虽未与顾衍之深交过,可也见过其人,自小在家受宠,又得宫中皇上
与贵妃的宠爱,身上养的矜贵极了,你是想让那群泥腿子洗干净身上的泥味儿,与他坐在书房里品茶论经,还是让顾衍之跟他们一样,去泥堆里打滚你觉得有可能吗
卫书杰此言问出,在场所有人脑海里浮现了这两种假设的情景,皆是不约而同的摇了摇脑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否则还真决计是不可能!
贵公子和泥腿子,怎么瞧着都不可能是一路人。
一派人马在底下操练的热火朝天、尘土满身;另一派人马在台上悠然而坐,衣衫整洁。两派人马泾渭分明。
顾衍之便是在这个时候,走入的校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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