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足足睡到第二日午间才醒来, 一睁眼便瞧见外头日光正盛,透过直棂窗的缝隙投射在自己脸上。
他心头一慌,第一反应是上学迟了忙是从床上爬起来,却是头一晕又坐回了床上。
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胤禛闭着眼以为是刘义忙沉下声音道:“怎么也不唤我起床竟是任凭我睡到了这个时辰。”
年清芷将水盆放在桌上, 将毛巾浸湿了给胤禛擦脸。
“刘义你长胆子了, 竟敢不回我的话。”
胤禛蹙起眉头, 伸出手制止“刘义”的动作, 手中的触感却是比想象中的纤细柔软。
胤禛一愣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张娇柔清丽的脸庞, 忙是将微恼的神情收了起来, 有些惊喜, “清芷,你回来了”
年清芷一声不吭地挣脱胤禛的手腕, 给他仔仔细细擦起脸来, 服侍完他梳洗, 又准备给他换身衣服。
她回来了, 胤禛本是极开心的, 却是瞧见她要给自己更衣,忙是往后挪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高声道:“让刘义进来。”
年清芷没瞧见胤禛的神情, 只是没理好气地道:“怎么四阿哥嫌奴才做不好吗”
眼见着她将他身上的单袍解开, 胤禛手忙脚乱地推开她的手,“对就是嫌你笨手笨脚,你赶紧给我手松开!松开!”
年清芷生着气才不理他的话, 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他单袍脱了下来。
就在这时,胤禛猛地往后一缩,抱着枕头像是一只受了惊得小兔子一般瞪着眼睛望她。
年清芷站在原地很是受伤,“四阿哥,您小时候的衣衫可都是奴才换的。”
她陡然有了一种孩子长大不由娘的感觉,所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四阿哥也不该嫌她手脚粗笨!
胤禛随手将被子扔在年清芷头上,等她挣扎着将被子拿开的时候,他已经将中衣给换了新的,正在床下故作慢条斯理地系着外头的单袍的绳。
似乎感觉她看过来,胤禛瞥了她一眼,“男女大防,你注意着些。”
年清芷半天被堵了没话说,噎了半天才嘟囔一声,“四阿哥还小呢。”
胤禛却是一个身影压来,与她贴着站比高,手掌平平地擦过她的发丝,随即又比划了自己的鼻尖。
话语有些得意洋洋,“瞧,爷现在比你高了。”
胤禛收回手,随手往桌上抓着一个饼子便准备往外走,“你好好在屋子里歇着,我先去上书房,今日迟了这般久,先生知晓了要骂的。”
这时门刚好开了,秋兰瞧着胤禛醒来,也是一脸欣喜,“四阿哥您醒啦,奴才好久没见到您如此精神洋溢了。”
她冲年清芷挤挤眼睛,“还是清芷姐姐回来有用。”
眼见着他要走,年清芷顾不得与秋兰寒暄,忙上前道:“四阿哥,先生那头奴才已经替您请了假,这几日您便安心在南三所里养病,待病好了再去也不迟。”
胤禛拧起眉头,一板一眼道:“会耽误了进程的。”
秋兰笑眯眯地道:“四阿哥放心好啦,清芷姐姐早就想好了,已经摆脱董鄂少爷前去旁听先生讲课并记录下来,然后读给您听,您这几天就好好呆在南三所陪着清芷姐姐吧,过了这几天她就又要回慈宁宫了。”
胤禛脸色一变,转过身去,“清芷,你还要回慈宁宫”
年清芷神色一黯,点了点头,“其实之前奴才给孝懿仁皇后的经文已经抄完递上去了,太皇太后便夸赞奴才抄的好,叫奴才给正在给亲征的皇上也抄十册。四阿哥这里生病,奴才告了几天假,待这几天过了还是要回去抄经文的。”
她笑了起来安慰胤禛,“其实也不是很多,待奴才抄完,奴才便能回来啦。”
想起昨日瞧见的那叠经文,年清芷颇为感动,“没想到四阿哥竟是如此舍不得奴才,还帮奴才抄写经文!奴才今后一定快些抄完,快些回来陪四阿哥。”
胤禛愣了下反应过来,瞪向秋兰,“秋兰,你——”
秋兰见势不好,忙是行了个礼,“啊,奴才想起来锅上还炖着汤药,奴才这就去瞧瞧。”
胤禛注意到年清芷脸上的笑意,别扭地将脸转了过去,“是刘义一天到晚在那里念叨,担心你字迹丑陋被老祖宗责骂,我才勉为其难地帮你。”
他一向这般别扭,年清芷早就习惯了,将门窗打开透了气,吩咐宫人们将吃食端进来。
胤禛暂时将学业放下,同年清芷吃了午膳一道去御花园逛逛。
晚膳过后,董鄂辰泰已经命人将记录送了过来,刘声芳叮嘱过四阿哥这几日暂时不要籍,年清芷便就这烛光轻声细语地复述着记录,讲到自己感兴趣的点时还忍不住评点几句。
胤禛沉沉的眸光落在年清芷脸庞上,她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更是温婉,声音柔柔弱弱的却极有力量。
自从孝懿仁皇后去世后,他心中像是破了一大块洞的风筝,风呼啸着穿过大洞,风筝孤零零的往下掉,而她就像补掉大洞的针线。
可是太皇太后就像剪刀一般,残忍地剪掉了他们联系的线。
分明彼此也明白,太皇太后那些抄经不过是说辞罢了。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