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烈士的女儿,我的爸爸死了,所以有这样的名额让我来上警校,我就来了。公安部有我的档案,你们谁想查都可以查”
万佳云站在光线不佳的马路边,扬着下巴看四周的人。最后这一句她已经不是在对陈翼然说话,而是对着正在围观的路过学生。
陈翼然久久沉默,直到面前的身影在晚风里大步离去才回过神来。
宿舍里灯光明亮,几个女孩子正聚在路为心的床上说着话。万佳云回来后大家都停止了讨论。
万佳云一回来就爬上了自己的小床,女孩们也和她一起静了下来。
空气起初是静悄悄的,没一会儿就有了小小的哭泣声。
女孩们看过去,上铺的床上,凸起的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
陈翼然向来混蛋透顶,从不畏惧什么,当他在会议室接受到万佳云妈妈的突击“审问”,内心的愤怒几乎是火山爆发。可当他真正面对万佳云,他又抑制不住有一丝心软。
想到晚上万佳云最后那副果决的表情,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陈翼然一整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全校学生排队上操场跑操。
陈翼然刚跟着班上人出来,只见逆着光的操场边站着一个白色人影。
人影边站着的是大三年级的中队长。
那两个人边说着话边朝他看着,陈翼然心里毛毛的。他跟着队伍往前走,不再朝他们张望。
结果没一会儿,有个低年级学生被派过来找他。
小男生朝陈翼然敬了个礼,“师哥,队长让你过去一下。”
晨光刺眼,陈翼然眯着眼朝那头看了看,还是从整齐的队伍里走了过去。
各班级排着长龙慢慢在操场集合,从上往下看,犹如一片翻卷着风浪的蓝海。
两个中年男人看着陈翼然一步步走来。
陈翼然走近了,跟队长敬了个礼,看了眼旁边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色黝黑,跟陈翼然差不到高。他眼角嘴角都微微下垂,脸上带着不怒而威的凶相。队长跟男人说“陈部长你们聊,我去看一下队伍。”说完对男人敬了个礼,小跑去了旁边。
等人走了,陈翼然说“爸,你怎么来了”
陈挺盯着自己儿子看,静了两秒,扬手就是一巴掌。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力道大,声音响,陈翼然直接被打懵了。操场上的嘈杂声听不清楚,耳道里只有嗡嗡声。
不等陈翼然彻底反应过来,陈挺反手又是一巴掌。
每个区队都在按序跑步了,无数目光慢慢汇集到了操场,汇集在这充满暴力的一角。
血流瞬间齐齐涌上脑门,晨光中,陈翼然舔了舔舌头,目光桀骜地看着自己父亲。
“知道错了没有”当着这么多师生的面,陈挺不给他一丝面子。
陈翼然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目光硬气地看着他。
“啪”地又是一个耳光,比之前的更重更响。
“错了没有”男人又厉声问一遍,响彻的声音引得远处的学生都沉默了下去。
陈翼然还是不吭声。
又是一巴掌。
大家边跑步边看着操场边陈翼然的背影,远远地,看着他挨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打他的人穿着白色警察制式衬衫,肩上是耀眼的警衔。
学校领导们什么都看见了,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若无其事地带着大家跑操。
“她爸爸干了22年的缉毒警,牺牲了,人找到的时候眼球都没有,鼻子也被割了,是被虐杀的。人家女儿来上学念书,你干了什么你这些年又学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学了什么”
“这个学你不要再上了,我们队伍里面不需要你这样的人,”男人久久沉默后沉下一口气,“陈翼然,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丢不起这个脸,你太让我失望了。”
满操场都是人,是喧哗声,是风声。
操场边的陈翼然被打得双颊通红。面前人问他干了什么,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
心木然地跳着,一下又一下。
喉咙里有咸腥的血在涌动。
陈翼然吞咽了一下,抬起眼,“爸,我没做过。”
陈挺说“你明不明白,一开始就错了。”
安大没有任由这起网络暴力事件继续发酵。
两天后,这场风波在一则郑重的官方申明中达到舆论高峰,也同时抵达了终点。
学校申明,万佳云以烈士子女身份被特招入校,入学手续规范合法。引人注意的是,学习特意注明该生在入学前曾入围国际五大学科竞赛国家集训队,还因良好的竞赛成绩取得了保送国家双一流大学的资格,是一名成绩优异的学子。
不过,申明并未注明万佳云亡父信息,也没有网友查得出来。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甚至还有记者要来采访。学校自然帮万佳云挡在门外,万佳云自己也没有接受采访的意向。
没过几天,网络热度彻底平息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