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钧在原地再站了几秒, 才终于相信柏溪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而她刚刚说的“离婚”两个字也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他刚刚结束一段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又在拥堵的城市里滞行了近两个小时,现在大脑在极度疲乏之后痛得无以言表。
那些平日里引以为豪的自制和冷静, 现在也完全成了笑话, 他一时间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玻璃门外的汽车光线刺到他眼睛, 纪宁钧方才回过神,猛地拔腿向外面跑过去。
门前一连过去好几辆轿车,他根本不知道哪一辆才是柏溪的, 只能一边狂奔一边寻找, 大声喊着:“柏溪。”
大概是老天也不想让他如此快的出局,后来还真被纪宁钧在酒店门口找到了她的车。柏溪坐在后排位置, 正低头翻着手机。
纪宁钧一边跟着车跑,一边拼命敲着车窗, 希望能引起她注意:“柏溪!你现在下车,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柏溪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摆弄自己手机。
“我才刚刚回来,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你总不能什么话都不听,就这么一下子就判了我死刑!”
车子汇入车流, 司机已经适当提了速度。旁边一连几辆车子, 几乎是贴着他呼啸而过,还有骑着车的行人连声抱怨,责怪这人毫无素养。
纪宁钧已经快到极限, 仍旧还是拼尽全力地追着。柏溪这时候终于抬了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平静无波。
她只是向他挥了挥手,说:“别追了,宁钧。”
没人能跑得过汽车,不过短短半条街,柏溪的车子就将纪宁钧甩得很远了。
零下几摄氏度的海市,伴随着凛冽的寒风,纪宁钧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他愠怒中将外套脱下来狠狠扔到地上,抱着头蹲了下来。
回到酒店,他整个人都狼狈了下来。往日的精致不在,领带已经松了,头发也耷拉着,尤其是眼神完全涣散着,像个游魂。
郑慈宜跟童杉两个人都被他样子吓了一跳,郑慈宜拽过他到一边,尽量不让更多的人见识到他的这一面。
“你干嘛啦”郑慈宜一颗心砰砰跳,完全是被吓得:“你刚刚跟柏溪吵架了她人呢,到哪里去了”
纪宁钧反抓着她,问:“你知不知道柏溪现在住哪里”
“什么叫她现在住在哪里她不是一直都跟你住吗她还能去哪里啊”郑慈宜一脸疑惑,觉得这男人是不是疯了。
柏溪搬走的事,看来连郑慈宜都没告诉,他看向近来跟柏溪走得很近的童杉,还是那个问题:“柏溪现在住哪儿”
童杉立刻把脸往旁边一别,她这个人没什么心眼,但就是特别记仇:“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吗我才不要跟你说话呢!”
纪宁钧一下就被激怒了似的,几步走过去,按着她肩膀大声吼道:“我没空跟你玩小孩子的游戏!柏溪到底搬到哪里去了,你立刻告诉我!”
这一声,吼得郑慈宜跟童杉都是心惊胆战。
童杉都快哭着,嘤嘤说着:“我不知道啦,她就是跟我说为了方便上下班,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暂时住着。可她没跟我说具体哪儿啊!”
郑慈宜过来扯开两人,说:“纪宁钧,你稍微冷静点,到底怎么了,刚刚柏溪跟你说什么了,她不肯回家了吗”
纪宁钧一连退了几步,靠墙站着,才勉强让自己站稳了。
纪宁钧深呼吸几口,说:“她刚刚跟我提离婚,还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房子,今天起就不再跟我回去了。”
一说到“离婚”两个字,他几乎没办法压制住声音里的抖。
郑慈宜跟童杉两个人更是觉得意外,毕竟她们俩谁也没听柏溪说过这方面的事,每次见面,她也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
可是再一想,又觉得真是情有可原。
这一对夫妻都已经疏远成什么样了啊,太太都已经开始搬家住到新房子里了,先生居然一点马脚都没发现。
可是看他这么难受,郑慈宜都不忍心责怪,宽慰道:“放心吧,肯定是你又惹她生气了。她就是气你的,你哄哄就好了。”
如果真是气他的,那就好了。
纪宁钧又叹了一声,重新站好,向着两人道:“如果柏溪之后跟你们联系了,请立刻告诉我,我先走了!”
他盯着童杉看了一眼:“刚刚的事,对不起了。”
童杉扁了扁嘴,本来还想着对他的仇恨不共戴天的,突然又被这句道歉弄得心软:“她不回家,总不会不去基金会吧。你要是想跟她见面,可以试试去那儿找她。”
纪宁钧点头:“我一定会的!”
纪宁钧让司机开车在柏溪基金会附近转了一圈,这边坐落城市中心,专门用来满足住宅需要楼盘并不多。
但为了城市上班族考虑的loft却鳞次栉比。
纪宁钧立刻让助理整理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发到手机上,尽管心里也明白这样找人的方式太蠢,可一旦他不做点什么,立刻就会将注意力转到心里豁开的那个大口子。
他同时不停拨打柏溪电话,起初还能通,后来她大概实在是烦了,直接把手机关了,只发了条简单信息过来:
“好了,晚安。”
还是和她离开时差不多的语气,尽管礼貌,但字里行间每一个标点符号都透露着冷淡,像是一个半熟不熟的朋友,耐心应付着她并不需要的追求者。
纪宁钧宁可她像之前一样,生气就生得声势浩大,起码能让他用一种方式来弥补。
现在陡然变得如此疏离,让他有一种想要使力却怎么都使不上来的无力感,他挫败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窗外,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带着钢铁森林特有的距离感。
他不知道在这些玻璃幕墙之后的哪盏灯,是因为柏溪而亮。但他知道自己脑海里的哪盏灯,因为她的离开而熄灭了。
到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他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身体已经到达疲劳的极限,精神却还异常灵敏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纪宁钧脱了鞋子,赤脚跑到自己房间,这里摆设明明还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甚至连同床单都依旧是相同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