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柔了下去, 蝉鸣声远去, 室内紧绷的气氛渐渐缓和,像是微风拂过, 让人忽而放松了下来。
王余推了推眼镜,将那些流淌出的痛苦和挣扎重新收敛,露出靠谱模样:“之前那个查的怎么样”
“没查到眉目, 她的资料很齐全,不存在换了个人的可能性, 也没有大脑受过伤的医疗记录,找人跟谢杨玉谈了谈,对方也没有发现异常……”戈言停顿了几秒:“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她如此特殊的原因。”
王余眉梢微皱, 戈言笑了笑, 语气愈发放松:“当然,或许就跟老师说的那样, 在黑暗里走的太久,总会等到光明的。”
他眉眼弯弯,春风徐徐,恰到好处的缓和着对方的情绪:“毕竟,你总不能跟一个奇迹讲道理对吧”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正是因为无法复制,又极为偶然的,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才会诞生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她。”
王余没被听上去好听极了的话蒙蔽,他扯回话题:“你跟研究院沟通过了”
“被袁老赶出来了。”戈言摊手道:“袁老说,他们是研究引导者的同调度对拟兽的作用的, 不是研究神秘现象的。”
“既然袁老都这么说,说明这个猜想只能是猜想,而无法得到现实依据的支持。”王余:“既然如此,那我之前的任务也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我建议你还是留在她身边比较好……”戈言慢吞吞的话被王余打断了。
“我不觉得目前这种状况,还需要我继续下去。”王余推了推眼镜:“而且我也是有个人空间需求的。”
“哦……我觉得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反对你搬离她的宿舍,但你是她的辅导老师,教谢依云控制住自己的同调度的课程,也该要提上日程了。”戈言看了眼日历:“再过一个半月,学校就要开学了,这意味着这里将迎来无数拟兽,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王余推着眼镜,推了半天,楞是没开口,干脆一把拿下了眼睛,才怒而起身:“你怎么事这么多”
戈言面不改色的仰视他:“能者多劳嘛。”他拍了拍王余的肩膀,亲切道:“而且上课不是你的天职吗王老师。”
笑眯眯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戈言,莫名显出几分运筹帷幄的oss感:“而且上完课你想干嘛就干嘛,绝对没人拦你,这不是符合了你个人空间的要求了吗”
“我想休假,我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暑假,我不想吃狗粮,大舅子,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你就换个人压榨吧……”王余瘫倒在椅子上,像是一只失去了理想的咸鱼,来回嘟囔着这些话。
“说起狗粮,我最近有几个朋友,介绍给……”戈言的话没说完,王余懒洋洋的打断了他:“这几个朋友,留给你自己去相亲吧,我就算了。”
认命的咸鱼发出了无奈的声音:“那课程,你有什么……”他瞥了眼端端正正的戈言,加重了音量:“建议啊”
戈言好似没听出他意有所指的潜台词一般,顺遂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者说要求:“既然谢依云已经进行过试探性引导,并且引导成功了,那最基础的那些知识,你就不用花太多精力了,主要是集中在如何让她将自己的同调度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王余听出了几分他话里的含义,思考着道:“你的意思该不是……让谢依云安抚其他兽化的拟兽吧”
他提醒对方:“你知道你说的含义是,没建立引导关系的引导者用同调度的浅层影响去安抚另一个拟兽”
“事实证明她可以做到,叶雯的状态好转的十分明显,部分理智已经开始恢复,再给她一些时间,说不定就能退出完全兽化的状态了。”戈言强调道:“叶雯之前的状态十分糟糕,哪怕在完全兽化的引导者中,都属于情况严重的那部分。”
“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了,”王余若有所思:“之前谢依云的话,你转达给袁老了没”
“袁老……”戈言看了眼紧闭的门,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下了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袁老那个性格,你没被他赶出来吧”王余幸灾乐祸:“怎么不说下去了袁老怎么说”
戈言没回答他的话,扬起声音招呼了一声校长:“校长,你倒好茶了吗”
“哎呦,这个茶可真难泡,”校长应声而入,推开门,将茶杯放到他们面前,重新坐回了位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好茶,喝起来回味无穷……”
“袁老说,那要看钱老。”戈言没在意他浮夸的表演,继续道。
“哎呦……这茶水不够热,我得再去找找……”校长飞快的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老师!”戈言扬起音调:“袁老说,公平和平等这两件事您最擅长了,除了您没人能担当这个重任。”
“关我什么事”校长把茶杯往桌面重重一放:“我又不是他实验室的人。”
“老师。”戈言站起身,收敛了笑,一脸严肃的看着钱元忠:“除了您,还有谁有资格知晓袁老他们的实验内容和步骤呢”他情真意切道:“而且除了您,又有谁能理解袁老到底在做什么呢”
“只有您,才能将袁老每个测试和行为的含义跟谢依云解释清楚,对吧,小余”戈言朝目瞪口呆的王余飘了个眼神过去。
目瞪口呆的王余迷茫的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啊……啊!对,老师您德高望重,学富五车,这种事情,舍你其谁”
校长看了他们两信誓旦旦的表情一眼,不屑道:“就算是拍马屁,也没有用。”
“怎么会是拍马屁呢您想,但凡有人比您更学富五车,比您更合适,那我怎么会来劳烦您呢”
王余目瞪口呆的看着戈言,刷新了他对戈言的认知,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不知为什么,这些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不对劲……
校长瞄了眼戈言的表情,语气软化了些:“这种事情老袁自己不做,我去替他做,像什么话!”
“其实,我这边主要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戈言在校长突然警惕起来的表情下,慢吞吞的继续道:“考虑到谢依云对我们的抗拒和排斥,我觉得必须找一个德高望重又深受爱戴的人作为中间人,来缓和我们的关系。”
“这个我倒是拿手。”校长的警惕瞬间转化为了一本正经:“不管是谁,都确实十分尊敬我。”
戈言深以为然的点头:“再说,现在时间离开学也不远了,要是开学的时候,谢依云对自己的同调度的能力依旧没有掌握,之后的问题就会变得很严重。所以我琢磨着要是到时候课上安抚的拟兽是您的话,她一定不会有这种错误的心态了。”
校长点着点着头,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说:“什么叫课上安抚的拟兽是我合着你还不止要让我来替老袁跟她沟通,还要把我当成教材”
他站起身,绕着戈言走了一圈,手指点啊点,楞是没说出话来。
“王余。”戈言看了他一眼:“谢依云之前不是……”
王余从戈言神奇的操作中回过神来,忙跟着道:“对,她之前就表示,十分想为您的身心健康做出一点微小的贡献。”
“这充分表示了她对您的景仰和尊敬。”戈言动之以情:“难道您忍心让她这个小小的愿望落空吗”
校长陷入了沉思,校长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们说的挺好听的,而且以我的身份来说,确实所有人都对我充满了憧憬,这很正常。
“我当初就不该看你们有天赋,把你们收为学生,”校长无奈道:“简直是自找苦吃。”
“既然老师同意了,那我跟袁老那边约个时间,你们沟通下具体情况。”戈言没接茬,朝门外走去,顺手拽了把傻乎乎留在原地的王余:“你去跟谢依云沟通下之后的课程时限。”
“就拿校长作为第一个需要试验的拟兽,校长作为目前最强大的拟兽,应该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课程……”
声音渐渐远去,戈言还在絮絮叨叨的嘱咐王余:“刚好还能结合袁老他们的测试,来进一步确定谢依云的同调度在最高端战力的拟兽身上,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这个最强拟兽和谢依云之间的测试袁老他们想了很久了……”几不可闻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入校长耳内,因为过于强大的身体素质而被他纳入耳中。
被一通马屁乱拍的钱元忠,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什么破学生!”他怒吼了一声,拿笔刷刷刷的写了行字“戈言和王余禁止入内!”,啪的一声贴到了门口,气呼呼的冒出两个小小的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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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反应过来,又该骂你了。”王余跟在戈言身后幸灾乐祸。
“你以为你能不被骂”戈言瞥了他一眼,继续朝前方走去,一直到几乎要迈出了校园的范围,才轻声道:“袁老从谢依允残留在袁随军身上的安抚物质成功提取出了对拟兽有效的舒缓剂,但因为样本过少,还在第一批实验中,暂时没有进行大规模测试。”
“但从袁随军的反应来看,这个舒缓剂对他的效果十分显著,袁老正在继续提取从叶雯身上取回的信息素里属于谢依云的安抚物质,准备和之前袁随军身上的进行对比。”
“袁随军的情况怎么样了”王余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我记得他因为维持完全兽化的状态过久,消耗了大量的身体潜能,之前几度发出了身体状况危险的通知”
“暂时稳定了,虽然还没从完全兽化的状态里退出,也无法停止死神的脚步,但起码没有提前。”戈言说道这里,忽而浮起个笑道:“据说理智也有所恢复,对袁老有反应了。”
“袁老……”王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戈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袁老六个儿子里,就这一个活了下来,还永远停留在了完全兽化状态……”
王余盯着地面上夸张的影子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他们是英雄。”
“如果可以,袁老不需要六个英雄儿子,他宁愿他们做一个逃兵。”戈言注视着王余:“小余,不止是我们遭遇了这些,也不只是我们在黑暗中朝着光明前进。”
“只是大家都在用自己的办法驱散黑暗而已,你不能说他们是错的,也不能说我们的做法一定是对的,只是起码,你要知道,我们没有资格去指责对方的偏激。”
王余捋了把头发,抬眼看戈言,话里的字咬的极重:“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失控的。”
“你是最有天赋的引导者,也是我最信任的同伴。”戈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句话,再也别说了。”
他笑了笑:“各种原因失控的引导者,你见过的还少吗”
“我只希望,至少不要是你。”
他松开手,朝学校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