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谭冥冥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新衣服了, 攒压岁钱剩下那点儿在狗子被送到宠物医院去时, 她就垫付了, 事后, 又不好意思找谭妈妈要。
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不由得有点沮丧。
她又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眼,她一向扎惯了简单马尾, 虽然很羡慕别小姑娘会编发, 编得仙气十足, 可她手残,不会,谭妈妈更不会,再加上即便扎了大家也自动把她屏蔽成马赛克, 根本就看不到, 所以她也没花心思对着视频学过……
可现在,她后悔了。
不过, 突然像别小姑娘那样扎两根麻花辫,会不会很奇怪,对, 肯定会很奇怪, 杭祁肯定一眼就觉得她怪怪了。
……不是,她都在想什么有没!
想来想去,谭冥冥将头发抓得乱糟糟, 她最后还是抓狂地穿了件普通羽绒服, 扎了个普通马尾。换上运动鞋, 背着书包冲下楼去时,她郁闷地将翘起来刘海使劲儿压下去。
天将亮,小区楼底下一如既往是几个硕大垃圾桶东倒西歪地摆放,但身形颀长少年穿着黑色夹克,遥遥等在路灯底下,身上沾染着些许清晨朦胧雾气,挺拔平静地立在那里,注视着自己这边方向——这一幕撞入推开门跑出来谭冥冥眼中,又和往日非常不一样。
就好像,平时背着书包冲到学校去,也就只是上学而已,可是一旦他等在那里,这一天就在记忆里多了属于他颜色,回忆起来不再匆匆跳过。
谭冥冥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期待起上学来了。
或许是因为从异世界来缘故,她从一开始就是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甚至被这个世界试图抹杀。
小时候,还只是她一个人出现这样情况,身边小孩跌跌撞撞从她身上撞过去,像是根本看不到她存在一样,幼儿园老师排队伍,也永远数掉她。
好在谭冥冥那时虽然白白瘦瘦,看起来很小一小团,但内心沉稳,有十七岁智商,所以才不至于被车撞上,闹出事故来。
而长大后,她甚至导致谭爸爸谭妈妈也开始变得被边缘化起来。这是令她最愧疚、最难过一件事,但又无可奈何,以至于后来,谭爸爸谭妈妈都习惯了。
其实对于谭冥冥而言,重新上一遍学,每天早晨去学校,上学放学,都只是枯燥无味习惯而已。
她不听讲,老师不会管她,她上课睡觉、甚至直接走出教室,同学们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而她考不好,成绩永远都不得不在及格线徘徊,更无法得到任何上学回报感。
换句话说,她在学校里,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得到家人关注之外,她好像被孤立了一样。
但后来,她每天去上学渐渐有了目标,所做事情也有了颜色,不再是以前那样被世界隔绝黑白一样,她好像渐渐地被这个世界接纳了。
她费尽心思琢磨着怎么再接近杭祁一点儿,而当持续一个多月背后暗搓搓送感冒药、送伞之后,她终于和杭祁成为朋友了,能够说上话了。
杭祁还给她带来了任栗、周岩、数学老师、物理老师……等等很多人。虽然被数学老师盯着,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方便,但她还是感到比以前幸福多了。
就像是,她小心翼翼拽住了杭祁衣角,终于渐渐地,跟在他身后,被他从一片混沌虚无中,带到眼前这个真实而鲜活世界中来了。
这个世界,其实是上一世自己车祸死后,偷来世界吧。
而现在,杭祁正耐心地在楼下等着她——谭冥冥一时之间忍不住吸溜吸溜鼻子,也不知道是被清晨寒风冻,还是因为感激而导致。
她飞快奔跑过去,好不容易被她压下去刘海一下子又翘了起来,她又赶紧七手八脚地压下去:“早上好。”
她差点刹不住车,杭祁伸出手抵住她肩膀,见她刘海飞得乱七八糟,忍不住伸出手,稍微给她理了一下。但或许是他在寒风中站太久了,修长手指冰冷,一触碰到谭冥冥额头,谭冥冥就被冻了个哆嗦,于是他赶紧将手放了下去。
可是,额头虽然被冰了一下,脸上却微微有些发热,谭冥冥扭开头,目视前方,脚绊脚地往前走:“走,走吧。”
“嗯。”杭祁将手指蜷缩起来,抄进口袋,也有些不大自然,耳根微红。方才动作实在太下意识了,他等手指触碰到她额头时,才意识到这动作有多亲昵。
两人上了大巴车,一路上,谭冥冥心情荡漾又愉悦。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集合点时,才发现来得还挺早,除了几科老师已经到了,三班同学还只到了一半。于是,只有等着同学们全部来了之后,再一块儿往上爬山。
今天是个好天气,没有雨也没有雪,冬天太阳光线并不强烈,从浅白云层里豁开一个小小口子,镀上一层金边,暖暖地照下来,除了山间略微潮湿,有些地方泥土泥泞之外,确是个适合爬山日子。
但谭冥冥看了眼巍峨高山,一眼看不到尽头台阶,心中顿时叫苦不迭起来。平时跑个八百米都喘成狗了,今天居然要爬这么高山,只怕不到一半就要瘫痪在地吧!
谭冥冥拉着杭祁站在角落,等着班上其他人来,杭祁拎着她书包,给她去买水了,期间,她感觉到自己被站在不远处化学老师看了好几眼。
上次她试图溜进化学老师办公室篡改化学实验分组时,就知道送豆浆分回馈到化学老师身上,化学老师能看到自己了,于是,感到化学老师视线,她忐忑地望了过去——
同时心中有几分小窃喜,该不会是自己这周一考试考得特别好,导致化学老师对自己刮目相看吧!
想到这里,她心情更加开心几分,对着化学老师露出小白牙笑容,但,化学老师却皱了皱眉,扭回了头去。
谭冥冥:
怎么了难道自己还是没及格谭冥冥有点害怕,也不敢再看化学老师了。
她不敢再东张西望,乖乖地站在角落等着杭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