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就听到她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德国的酸奶。”
一瓶酸奶十二块钱,比他的午饭还要值钱。
忍痛买了下来,大小姐还嫌弃。
付戈伸手夺了回来“不喜欢就别喝。”他回去看能不能退掉,好歹十二块钱,够他明天的早饭和午饭了。
轻音从凳子上站起来,围着付戈转圈,不可思议地笑道“付戈,你是不是生气啦”
付戈没理。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付戈哑着嗓子“没生气。”
小姑娘不肯松口,扒拉着他的袖子,眼睛跟地上的奶狗一样晶亮亮的。
“你撒谎,你明明就生气了。要不然你把酸奶给我,我喝得干干净净,然后你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付戈还没说话,轻音已经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把酸奶夺了回来。用吸管戳开,洗了一小口,朝付戈吐了吐舌头。
细小的舌尖上全是浓白的奶渍。
付戈懒得理会她幼稚的举动,塌着肩膀走到门口开始干活。
轻音就端了板凳在他旁边坐着,看了一会他修汽车,觉得太过枯燥,便拉着付戈聊天。
她问“付戈,你每天下班之后干什么啊”
付戈回答简略“睡觉。”
“哦,你都没有夜生活吗喝酒蹦迪什么的”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渐小,害怕地捂着嘴巴看他。
付戈扭过头继续拧着手里的螺丝帽。
那一瞬间他差点怀疑这个小姑娘暗地里调查过他了。
轻音两只小手乖乖地压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凑到付戈面前。
“你别生气呀我就是好奇,我每天回家也很无聊,写作业睡觉,看电视也没意思。”
付戈凝望了一眼,没说什么,但眼里却有显而易见的诧异。他以为有钱大小姐的生活失丰富多彩的,就像八点档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今晚参加一个高级误会,明天约了上流社会的朋友逛街打高尔夫。
付戈能想象到的有钱人的生活全部来自于为数不多的电视剧,而且还是小时候陪他那个精神有问题的母亲一起看的。
轻音小声地叹了口气,眼神也黯淡下来,细嫩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戳着小奶狗的肚皮,狗崽子被戳得舒服了,躺在她的怀里哼哼唧唧。
付戈刚错开眼,就听到她的声音。
“你一定觉得我的生活很没意思吧,我也觉得。可是从懂事开始爸爸妈妈就告诉我,我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最好什么都不做,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又一次,”轻音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像是在笑又不像。
“九岁的时候我跑去小学,和小孩子一起跳皮筋,然后晕倒被送进医院,妈妈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在床边守了我一整夜。我好难过,我不应该不听妈妈的话,不应该调皮捣蛋。”
付戈在零件上敲敲打打,轻音说了一会,抬头只看到付戈半边清瘦的侧脸,一时间胸口涌上了些许委屈,一只手扒上了付戈的胳膊。
胳膊上搭着的那只手没有用力,可偏偏付戈却觉得整个心脏都被猛地一下揪住了。
耳畔是女孩有些着急抱怨的嗓音。
“付戈付戈,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不要不理我啊。”
指尖细白,指甲盖都透着晶莹的粉色,衬托着他的工作服更加脏丑。
付戈不动声色地伸手拿了个螺丝刀,躲开女孩的手,语气平平淡淡。
“我在听。”
听到这句话轻音就放心了,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板凳上,不知道在说什么话题,可嘴巴偏就是停不下来似的,一刻不停地在付戈旁边念叨。
期间,老板拿一次性水杯接了杯热水给她,轻音双手捧着递到付戈的下巴。
“你喝吧。”
付戈往后仰了仰,看清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艳阳高照的天气,她说了这么多话,不渴才怪。
付戈遥遥头,把水杯推开“拿走,我不喝。”
“哦。”轻音顺从地把水杯捧在手里,说几句话就喝一口。等付戈忙完今天的工作,她已经去接了三次热水。
夕阳西下,天空仿佛蒙了一层红色的光晕,付戈接到了酒吧的电话,一位兄弟重感冒在医院,现在乐队缺人手让他过去帮忙,一晚上五百块钱。
门口的小姑娘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