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连宁娆的衣角都没摸着。
禁军将她截住拘起来,郭祭酒家的护卫也恰恰赶到。
那女子眼见前后夹击,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禁军的挟制,飞快地向宁娆跑过来。
宁娆下意识捂住肚子,忘了她近身有禁军护防。
利刃出鞘,禁军一剑劈在云梁女子的身上,她轰然倒地,却仍不死心地往宁娆脚边爬。鲜血蜿蜒铺展于她爬过的地面,被拖出了扭曲的形状。
禁军还想再刺第二剑,被回过神来的宁娆喝止住了。
云梁女子艰难痛苦地爬过来,抓住她的衣角,撑着一口气哀戚道:“我的孩子……”
宁娆凝着她的脸,额间一朵银蓝的迷迭花,为她妖艳的容颜更添了几分魅惑。如受了蛊惑,宁娆不自觉地弯身,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说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被关进了刑部,要被发卖,沦为奴仆,求你……救救他。”
周围一片寂静,禁军也好,祭酒家的护卫也好,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断宁娆。
她放柔缓了声音:“你撑一撑,我找郎中来救你。”
说完,要站起喊人。
那女子手上用力,拉住了她。
“不用了,身为一个云梁女子,在这偌大的长安已经没有活路了,我的族人不是被杀就是沦为贱奴,日日遭受虐待生不如死。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可是……我的孩子不一样,他的身上有一半魏人血,他不是云梁人,求你救救他吧。”
禁军听不下去,上前抱拳道:“娘娘,此女冲撞凤驾,胡言乱语,罪加一等,还是让臣把她送到刑部去吧。”
不及宁娆说话,那女子惨然一笑,撑起重伤的身体,艰难地给宁娆磕了一个头,而后眼中划过一道决绝,狠狠地咬断了自己的舌。
鲜血自嘴间喷涌而出,宁娆的脸一瞬惨白,向后跌倒,肚子传来剧烈的痛楚,她无力地抚住,眼前光影摇曳飞舞,慢慢变得模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躺在昭阳殿的床榻上。
江璃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满脸焦色:“阿娆,你醒了,可有不适吗”
她一怔,忙去摸肚子,江璃摁下她的胳膊,柔声道:“别怕,孩子没事,你只是受了惊,动了胎气。”
她的脑子有一霎的空白,旋即回忆起昏迷前的情状。
她忙坐起来,问:“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江璃将视线移开,又移回来,要把宁娆摁回榻上:“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宁娆抓住他的手,小心地道:“她死了,是不是”
江璃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死就算是给别人当妾,也是一条活路啊,能好好活着,就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死”
江璃的脸上浮掠过怜悯之色,只是极淡抹,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缓缓道:“可能……是不能好好活吧。”
宁娆问他为什么。
“你看到了她额上的迷迭花了吧。那是云梁传统,凡是女子出生时就要在额间刺花,不同地位的女子对应的花种也不同,但是在刺后,会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将其掩盖,平常是看不见。若想看见,除非……”
宁娆抓着他的手,颤音问:“除非什么”
“除非将整个人浸在煮沸滚烫的热水里。”
宁娆身体一震,颤颤地松开手。
“云梁女子有此特殊,才被长安勋贵所追捧,凡重金购买云梁女子,十有是为了欣赏额间花……”后面的话,江璃不忍再说下去。
宁娆歪头看向地,脸上全无血色,惨淡如纸。过了好半天,她想起什么,冲江璃道:“那个女人说她有个孩子被关在刑部,能不能……能不能……”
江璃点头:“我会派人找出来。”
她舒了一口气,由仓惶不安渐渐沉定下来。
江璃顺势将她摁回榻上,让她好好休息。
她仰躺着看江璃,极小心地问:“景桓,你是不是恨云梁人”
江璃不语,只是低着头,极仔细地给她掖被角。
宁娆睁着眼,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话,便不再追问,慢慢地闭上了眼。
从那日起,她就经常做噩梦。
有时在睡梦中痛哭,江璃惊醒后把她摇醒,她醒来扑进他的怀里还要接着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的性情转变,大约就是从那时开始。
江璃从回忆中走出,箍住宁娆的手下意识加紧力道,却听她叫了一声,将他推开,抚着自己的胳膊抱怨:“你要勒死我啊……”
江璃回过神,忙道:“阿娆,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神了。”
宁娆揉着胳膊,闷闷道:“不就是让你教我看账本嘛,用得着这样为难吗”
江璃凝神看了她一阵,蓦然笑了,声音温暖如笙:“你先不必学这些,过去已经够累了,好容易忘了就忘了吧。再说了,我若是因为你会看账本,会料理琐事,会照顾我才喜欢你,那我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