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地抬眼,从镜子里望着杨宁。
杨宁一只手帮她按住水龙头,让水不断流出来。
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瘦削的鹅蛋脸型,长睫下是一双与气质不符的微圆杏眼,秀气的鼻子,唇微抿着。
“……”
季郁洗得差不多了,甩了甩水,低眉垂眼地先认错:“我不乖,我错了。”
杨宁低叹口气,抽出餐巾纸递给她擦手,半响才说了句,“你这……烦人精。”
“我不是烦人精。”
季郁委屈地嘀咕说,“顶多算你的……马屁精”
她忽地笑了声,轻快地说,“老师可你真好。”
杨宁:“……”
她轻哼了声没说什么。
带着季郁回去了。
教官看了她一眼当做没看到,也不提罚不罚的。
季郁只要坐在杨宁身边就很乖,纪律不比优等生差。
眼眸映着屏幕的光,时不时地看眼她。
—
看完介绍武器的纪录片,解散前,杨宁从隔壁班老师那儿领过来一叠东西发下去。
一人一本发下去,“回去写完,明天就要收。”
“这东西怎么那么厚。”
“军训报告吗”
“老师,这些全都要填满吗”
杨宁解释说:“日期从到这儿的那天开始算,每天的经历大概写两百来字,最后那篇总结三页半的纸,至少写满八百字。”
“季喻,”杨宁把报告本发给她时,说了句,“你感悟肯定特别多,你写满一千两百个字。”
季郁张了张嘴:“……”
她翻翻这本报告手册,要填经历总结感悟……最后一页还要写对教官的评价。
仿佛工作手册。
—
晚上还是按时拉电。
大家都比前一晚习惯和乖巧多了,主要也没什么新鲜感了。吹完头发,上床裹着被子,没讲两句话就累得快睡着。
灯还亮着。
季郁侧着脸,看着墙角挂着的时钟,离拉灯还有最后的一分钟。
“老师,”她转眼盯着身旁闭目养神的杨宁,翘着唇,压低语气说,“我有个小事情想跟你说下。”
“嗯”杨宁睁开眼,侧过脸,对上她隐隐带笑的清亮眼眸。
映着灯光,仿佛落着星星。
这距离太近了。
杨宁心中一突,身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季郁凝望着她的眉眼里都是笑。
分针往前走了一步,光线暗掉了。
季郁在黑夜里又轻笑了声,翻过身去,低低的语气又甜又娇,“算了,我明天再告诉你。”
“晚安。”
“……”
杨宁在一片黑暗里无语半响。
—
翌日清晨。
天光透过窗帘薄薄地映进来,拖长一道影子。大家不情不愿地醒过来,摸着衣服。
杨宁刚睡醒,订好的闹钟正好响起来。
听见旁边人也醒过来的细微动静,她还没睁眼,就问了句:“昨天要告诉我什么”
嗓音带着些微刚睡醒的哑。
季郁:“……”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扬唇起笑,哼唧地说:“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军训手册写的可认真了。”
“你得好好看。”
杨宁:“…………”
她一怔,敷衍地嗯了声,旋即径直起身去换衣服了。
季郁躺在床上,以手挡住脸无声地笑好久。
她该不会昨晚想了很久她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
早晨训练时,教官看见季郁也在队伍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队形都排好了,你就休息去吧。”
季郁:“……”
她平生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权力是自己争取来的。忙点点头说:“好的教官。”
顶着班里人无比艳羡的视线。
她走去前面,拿起自己的水壶就要回宿舍。
“她……怎么了”
杨宁刚过来,就看见季郁又要走掉了。
“喔,杨老师,”教官无奈地说,“你们班多一个人,就把她编进病号里吧。反正她也身体不好,总流鼻血的。”
杨宁:“……”
她沉默好几秒,说了句,“季喻你跟我过来。”
季郁心里微惊以为是要挨骂。
谁知她说:“那你接下来就跟着我吧,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
“你就把她带在身边吗”隔壁班的陈老师走过来正好听见,好意地说,“要不然,让她跟我们班的放一起训吧,我们女生第二排正好还缺个人。”
季郁脱口而出地说:“我不愿意。”
她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皮,脸上是往常在学校面对讨厌老师的那种不羁。
话刺刺的,不才给他面子:“这种安排像什么样子。”
“……”
杨宁看季郁一眼,也摇摇头,明显有言下之意地说:“不用了,她……不在我身边就容易有事情。流鼻血什么的。”
“对啊,”季郁恬不知耻地笑弯了眼,“我只有跟着杨老师不会出事,她是我的福星。”
“……”
杨宁无奈地叹口气,“好,我是你的福星。那你听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