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蓝英紧蹙双眉,“将人变成活死尸的药我都用解药试过了,就是解不了她身上的毒,我猜不出她身上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你说的是当今流传下来的药。”
“是。”
“有没有失传的药”
蓝英的眸子一动。
商沉的目光沉沉“周衡当年也修习过幻术,却与柳叶坞的幻术不同,谁也不知他那幻术是谁教的。这事我总觉得与许多早年的事牵扯不清,你不妨往失传的药上面去找找。”
水将军、避毒珠、无人知晓的幻术,冥冥之中有只枯老的手在操纵。
蓝英寻思片刻,将手中炒菜的铲子放在商沉手里,笑道“宗主给萱姑娘煮碗面,我去去就来。”
“这”
蓝英不等他答话,早已经去得远了。
素容慢慢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走到商沉身边“我给周萱煮面,师尊坐着休息。”
周萱看着素容湿透的袖子,一声不吭。
商沉皱着眉。是么,自己的袖子湿了就这么多话,素容的袖子湿了就很长眼色地只当没看见,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商沉在周萱的身边坐下来,笑着说“今天跟蓝英去哪里了”
“”
不知不觉间素容端上一碗面来,周萱好似饿得狠了,低下头用筷子扒饭。两人正看着周萱吃饭,忽闻外面有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又听木歆的声音道“遥溪道长。”
这里是素容的院子,他叫的却是遥溪道长。商沉开了门让他进来,木歆似乎是飞奔过来,脸上的潮红未褪“遥溪道长,御虚道已经得知家主的事,写了封信来请道长回家。”
商沉赶紧接过木歆手上的信来,匆匆一看。
素容走到他身边,见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地现出凝重之色,道“怎么了”
“我父亲似乎有些不好,我得回御虚。”
“不妨事,我们今夜就走。”
木歆一听说他要走,脸上忍不住现出一丝着急之色,却咬着牙没出声。商沉知道木歆不想让素容走,可素容跟着他走已成定局,难不成看他难受就要让给他么
商沉只当没看见他的脸色,对素容道“你去收拾东西,明早我们就走。” 又问木歆“素道长的身体已经安然无恙,他本就是御虚道的人,我们带他回去。”
木歆不知该说什么,僵硬地点头“嗯。”
商沉压低了声音“歆公子,我知道你想要素容留下,可素容是我的徒弟,不可能会留下来,歆公子明白么”
木歆哑了嗓子“遥溪道长不知柳叶坞这些年也不知有多少仇家,先前有木常在,无人敢做什么,如今木常是这种名声,传承又流落在外,柳叶坞当真不知何时会什么变故。在下也不强求容公子留下,只是想问,将来哪天柳叶坞若有了难,容公子可否出手相助”
“此事须得问他。”
木歆拉着他的手“在下知道容公子最听遥溪道长的话,之前是我糊涂,对道长、容公子多有冒犯,我愿跪下向道长赔罪”
说着眼睛通红,眼看就要朝着商沉跪下来“木歆无礼,罪该万死,道长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如今木歆只求容公子不改姓氏,仍当自己是木家子弟”
不改姓氏,仍当自己是木家子弟,便是说他身上的木家传承仍旧是木家所有,将来若是魂归故里,木家传承仍要还给木家。
这话本也算不上太过分,传承本就是柳叶坞的,将来还给柳叶坞也无可厚非。木歆为了这事而向他下跪,也可算是忍辱负重,只为保全柳叶坞,实在叫人心里叹息。只是这是素容和柳叶坞的事,他一个御虚道长,怎能插手这些家务事
商沉皱着眉将他扶住“歆公子莫要如此,贫道受不起”
素容冷淡的声音从商沉的背后传来“柳叶坞有难,我自会出手相助。我虽不是柳叶坞的人,我娘亲却是柳叶坞的人。”
木歆一动不动“容公子”
“我此生不会姓木,可我哪天若是死了,柳叶坞的传承自会还给你们。”
木歆咬着牙“多谢容公子”
“歆公子可满意了么”
木歆将商沉推开,朝着素容跪下来,生硬地说“你们想必觉得我在做戏,我之前确是仗势欺人、黑白不分,这是我活该,怪不得别人。家主木常在下对木常从未生过疑,现在也如在噩梦中,难以接受。只不过这些事有便有了,却有门派在旁虎视眈眈,随时都想狼扑病虎,将柳叶坞瓜分殆尽。” 木歆流下泪来,“容公子刚才的话在下感激不尽。”
“我对柳叶坞向来没有仇,歆公子不必计较之前的事。”
木歆捂着双眼,一声不发,声音却已经哑了“容公子,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商沉心中叹口气。
不公,不公啊
素容此刻的“不计较”,于他自己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放在心高气傲的木歆身上,却好似神仙临境,只差跪着哭喊“公子怎能有如此容人雅量”了。
素容弱小时,旁人可以赶尽杀绝,那时若是有人对素容说一句好话,信他一点,素容此生也不会忘记,可那时偏偏没有。
倘若素容如今还是弱小,旁人想要求他的原谅,既不会下跪,也不会低声下气。因为对一个弱小之人,冤枉也就冤枉了,对你说声“对不住”已经是宽容大方,弱小之人接受不接受无关紧要,而且一个弱小的人能做什么,即便心里不好受也不得不接受。
可若是对一个有所求之人求原谅,那便不同了。自己的命捏在那人的手上,自己没有半点能威胁此人之物,偏偏要他的原谅,因此只剩下一个求字。心高气傲如木歆,如今对素容下跪实在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这时他的跪未必真心,可素容这一句“不计较”,却实实在在收服了木歆。
不公、不公啊
小混蛋哪有半点容人的雅量,之前有半点对他不住,他也要翻来覆去地说上好几次。如今之所以能“不计较”木歆当年的所作所为,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些人无关紧要罢了。
记得之前听过一个故事,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个平时说话便有些伤人,这天话也说多了,说了几句讽刺身边朋友的话。之后他见那朋友静静地不出声,说道“我刚才伤到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那朋友听了哈哈大笑“我在想我出门时有没有关家里的门,谁说我在想你说的话了,我连想都没想到你。”
因此,伤人的人总以为自己有多重要,说穿了,旁人根本都把他当成放屁罢了。
这些人入不了素容的心,因此他们冤枉他时根本不能让他多难受,如今他们后悔莫及想求原谅了,也根本不能让他有多少欢喜。
正因不爱,因此连恨也不深沉。
原谅不了一个人,并非小气,只是太在乎。若是本对他们不屑一顾,原谅也会来得容易。
得不到素容的原谅,说到底,正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一句话,素容爱死爱死自己了
“师尊你笑什么”
商沉急忙垂下眼“嗯”
素容望着他,悄声道“你在笑。” 木歆还在跪着呢,笑什么
木歆一脸发懵地看着他。遥溪道长怎么说也是御虚道的兰蕙君子,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着,他笑什么
商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低着头道“歆公子莫怪,素容能与柳叶坞冰释前嫌,贫道甚是欣慰。”
罢了罢了,本来还原谅不了木歆,细想也该跟素容学学,素容已经洗清罪名,又同他计较什么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