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奴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六岁被卖,从小被不男不女地养大,十岁出头就接客,也风光过两年,做他们这等皮肉行当的,没有被那等残暴的客人给玩死已经算是幸运,即便也没死,也很容易染上病、被蹂躏成一身的烂肉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那条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都没人埋。他幼时看着好多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他能活到现在这把年纪已经算是极其有幸的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活到三十多岁就顶天了。他看上去没有缺胳膊少腿,其实也缠着一身的病。
“听你的口音你是定江那边的人吗”碧奴偶尔心情好了也和顾雪洲说说话,顾雪洲是不怎么敢主动和他搭话的,怕被人当做不知尺寸。
“是,你怎么知道”顾雪洲说。
碧奴“接过定江的客人。呵呵。”
顾雪洲“”
碧奴思忖着,颇为神往地说“定江我没去过,但我听人说过那里的事。我知道那儿有位叫做顾轻鸿的先生,人称顾师傅的,武艺高,医术也好,是个古道热肠侠骨仁心的宗师。你应当见过吧。”
顾雪洲想起一件事来“我好像一直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吧我我姓顾,顾雪洲。顾轻鸿就是我的叔叔。”
碧奴仿佛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又极其可怖之事,缓缓收起了一向媚视烟行的姿态,往后仰了仰,坐直了身体,“你不是骗我的吧你是顾轻鸿的侄子”
顾雪洲摇头,“我没有骗你。”他看到碧奴脸上那双用青螺笔画出来的细眉微微蹙了,他一向带着讥讽嘲弄的眼睛里流露出难过之极的光芒来。
他是把自己卖给主子了,可如若说他欠谁一条命,那就是欠顾轻鸿的了。
他十六岁的时候被一个客人玩的折断了手,没多少钱请大夫,随便找了一个,那大夫医术平庸治不好他,妈妈以为他要病死了,怕他给别人过了病气,把他扔到街上。是恰好路过的一个大夫给他接骨治病,大夫看出来他是做什么的,还给他留了一笔钱,是他不争气,什么都不会,后来还是重操旧业了。
碧奴觉得没脸面再去见那个大夫,但后来他听说那个大夫是顾轻鸿。而他现在正在帮着坏人在折磨救命恩人的侄子,唉,他侄子对自己也挺好的。
碧奴这些年调教了那么多孩子,那些人一见到他就算再掩饰,也是难免有鄙夷,而这个顾雪洲起初只有震惊,后来他们混熟了,连震惊都没有啊,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是那么自然,就和就和当年救他的顾师傅是一模一样的。
“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快半个月了。”顾雪洲愁啊,沐哥儿怎么还没找到他啊,他觉得要拖不下去了,“也不知到时他们会将我送去哪里。”
碧奴听到他这样说,叹了口气,靠在他耳边轻声说“唉,那人是蒋熹年蒋督公的手下的锦衣卫,抓了你是要带给蒋督公的。”
顾雪洲目瞪口呆,“等等,那个蒋熹年他不是太监吗还能人事”
碧奴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拍了下他的脑袋,“听说蒋督公从不搞对食,但他们有时会弄些人来让我调教,调教好了是作为礼物拿去送人的。”
顾雪洲也叹气,他真的无法理解,“我真的不会太老了吗”
碧奴附和他“我也觉得,你虽然皮挺嫩的,可真的我没见过你这么一把年纪才做男宠的,都可以当爹了。”
顾雪洲“那为什么抓我啊”
碧奴睃着他“我怎么知道”
顾雪洲“”
过了一会儿,顾雪洲反应过来,“嗯你怎么都告诉我了这些可以告诉我吗”
碧奴“”
顾雪洲“放心,我会装成不知道的。”
碧奴“”
碧奴想了好几天,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行动,估计顾雪洲就真的要被带走了,从此以后沦为玩物都还算是一个好下场,至少留着命,运气不好,指不定还会被弃尸荒野。
他本来估计自己可以活个三十二三岁,也没几年好活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在死前做一件对得起自己的事,他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件说出来是问心无愧的事吧这样纵是死了也无悔了不是死在床上,而是因为救人而死的,说出去多侠义啊
碧奴就在白天授课时悄悄地和顾雪洲说让他这天晚上不要睡觉,到了夜里,他蹑手蹑脚地摸进顾雪洲的房间。
顾雪洲听了他的话特地没有睡,“有什么事吗是晚上上课吗”
“”碧奴哭笑不得,“你傻啊,我是要放你逃走,这栋宅子是我的,我最熟了,他们发现不了的,我送你走。”
顾雪洲讶然,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碧奴心乱如麻地说“你不用管,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顾雪洲直截了当地说“你骗人。”
碧奴急了,“你就不想走吗真的想去做男宠天天被人操啊”
顾雪洲老实说“不想。我也想逃跑。但我不能是你放我走而逃跑的,要逃跑也是我一个人逃跑和别人没关系。要是因为你放我走,我逃跑了,你留在这,他们必定会惩罚你的,我不能光顾着自己而连累你。”
碧奴生气了,“你知不知道我给萧韧下药是有多难你这次不走,我应该找不到下次机会再送你走了。”他抓着顾雪洲的胳膊就把人拉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你走啊”
顾雪洲于心不忍,告诉他“其实我沿路做了记号了,我弟弟还有顾师傅他们应当能发现然后来救我的。别担心了,我这次就不走了,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说得对,你要敢跑,我肯定会杀了碧奴的。把这种叛徒千刀万剐。”萧韧的身影融在黑暗之中,他像是从其中分离出的一片。
他不屑地冷笑,“你以为我没发现你那些拙劣的小把戏吗系在树杈上的布条,还有刻的痕迹,全都被我给抹了。你放心好了,没人会找到的。顾雪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