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目光自上而下压在她身上,有如沉重的冰山,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殿下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提了一句不能同太后走得太近?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间,楚琅再次转过了身子,“想留在宫中,便时刻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转眼间,他人便已走远了,只留余音飘散在冷风中:“还有,不要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宫道上只剩下燕诗青一人,她抬头望了望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完了,都完了。她从未见过殿下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更未见过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人。
同一时刻,苏语怜则睡得香香甜甜。她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辰时将至,才悠悠转醒。
她从锦被中伸出了白白细细的两只胳膊,伸了个不太文雅的懒腰,一脸满足地笑了笑,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日明明是在仪元殿批阅奏折,这会儿怎么睡到了自己的宫里?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拉开帐幔,提高嗓音唤了一声:“夏望?”
“来了来了!”殿门外的夏望应声推门而入,笑嘻嘻道:“小姐您可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安稳,就是太安稳了。所以,我明明在仪元殿批阅奏折,怎么一觉醒来就回了未央宫?”
夏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走近床榻,将帐幔尽数挂起,小声回道:“这个嘛……昨夜是摄政王千岁将您……将您抱回来的。”
你说什么?”苏语怜睁大了眼眸,不可思议道:“抱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您睡的可熟了,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苏语怜被她噎了回来,直愣愣地盯着床尾悬挂的香囊,半晌后才问道:“真的是抱回来的?”
夏望斩钉截铁地回道:“那还能有假,奴婢亲眼瞧着摄政王一路将您抱了回来,亲自放在床榻上,那还能有假?”
苏语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这副身子真的太过娇气了,不过是批了一整日的奏折,到了晚上竟累得昏睡过去,连被人抱了回来都毫无察觉。
夏望站在床边,见自家小姐一副头疼的模样,犹犹豫豫,纠结了半天,才将头凑了过去,悄声道:“奴婢好像还瞧见了……瞧见了摄政王千岁吻了您的……”
苏语怜整个人惊得往后一弹,心跳骤停了一下,下意识否认道:“你肯定是看错了,不可能的。”
夏望狐疑地直起了身子,“好吧,奴婢离得远,许是眼花了。”她“嗯”了一声,补充道:“奴婢觉得也是看错了,摄政王千岁怎么会吻您呢?您可是他的嫂子呀!”
夏望这样一说,苏语怜便有些心虚了。趁着夏望出去传唤宫人们送洗漱用品,她坐在床榻上,呆呆地抬起了指尖,轻轻地触了触唇角。
他又吻了她?为什么?若说那日在未央宫,他是一时兴起,更多的是惩罚她不该擅自接受男宠,秽乱宫闱。那么昨日呢,他又为何趁她睡着了,再次吻了她?
脑子中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四处发散,她不由地又想起了他的吻,同他的人和他的声音完全不同,滚烫似火,仿佛能将她一起燃烧起来,吞噬了她……
“小姐!”夏望一连唤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只能提高了嗓音大喊了一句。
“啊!”苏语怜被她吓得差点没从床榻上滚下来,稳住了身子,恼怒道:“夏望你是不是想吓死你家小姐?”
“咦……”夏望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好奇道:“小姐您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就算了,脸怎么还这么红?”
苏语怜顿时觉得自己的脑门上都要冒出烟来了,连连咳嗽了几声,不自然道:“有些热罢了。”
夏望懒得拆穿她,刚准备服侍她起床,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连忙扑到了床榻边,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小姐,奴婢想起来,昨夜摄政王千岁临走前,问了奴婢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摄政王千岁问,小姐您和礼部侍郎谢侍郎是否相熟!”
如同一盆凉水浇下来,苏语怜的面色霎那间冷了下去。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夏望见她的脸色不好,更加忐忑了,“奴婢还能怎么回答呢?奴婢当然只能说不熟,完全不熟。”
苏语怜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好起来。她在夏望的搀扶下起了身,换上了华丽繁复的宫装。
她知道,楚琅这样的人,一旦起了疑心,便不会轻易地消下去,掘地三尺,想方设法地也要找出他想要的东西。
她现在已经没空去想楚琅是怎么怀疑到她和谢嘉身上的,她在思考,她曾经喜欢过谢嘉这件事,到底总共有多少人知晓。
除了她本人,谢嘉本人,沈家兄妹二人,那便只剩下,她的家人了。
苏语怜抓着毛巾的手微微顿了顿。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她还有一个专注于给她使绊子的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