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割麦子到脱粒, 再从脱粒到晾晒好装袋, 大热的天,全生产队的人马不停蹄抢收抢晒了两周时间,才得以在这场雨落下之前交了公粮。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累得人仰马翻,程佳音也没好到哪儿, 她起先还想趁着之前帮肖世华他们割麦子的由头, 跟他们搭上话, 后来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也就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至于周致诚,她甚至很少能够看到他。
而看到的,全是他匆匆而去的背影
程佳音眼里晦涩, 她重生的时机不对, 若是再早些, 哪怕只在顾栗栗和周致诚领证前一秒, 她也不会是如今进退都难的境地。
周致诚是个极有底线的人,哪怕不爱她,只要她还挂着周致诚妻子的名头, 按照他的性子,也会将她永远护在羽翼下。
而拥有重生这张底牌的她,经年累月, 又何尝不能打动周致诚,与并肩而立,成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人
前世欠他的,她这辈子努力弥补还不行吗
可这中间陡生的变故, 实在让她措手不及顾栗栗成了周致诚的法定妻子,而她也走错了一步棋,没有在重生回来的时候去沪上看望周秉忱。
之前在鹏城,她一心只想着尽快回到周致诚身边,然后好在他得知顾栗栗背叛之后,在他身边安慰他,开解他,让他知道她的好,对她生出那么些感情来,最后重新回到他的户口本上,像上辈子一样,依旧是他周致诚唯一的妻子。
她知道的,上辈子周致诚终身未娶,身边甚至连个女人都没有。
她就想着,
他应当也是对她有感情的
程佳音这样想着,心里一痛,又一甜,眼里顿时噙了泪。他拥有那样滔天的富贵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仍洁身自好,要说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她是不信的
哪怕只是恨,也说明只有她能伤到他的心,只有她能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让他念着一辈子
只顾栗栗是个变数,她从鹏城全身而退不说,又去了沪上,看那样子,是得了周秉忱欢心的
“周致诚”程佳音死死捏着湿漉漉的毛巾,嘴里喃喃,“我会对你好的,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所以,给她点时间,让她重新回到他的户口本上,重新回到他身边。
这辈子她只要他,只对他一个人好,再没有别的什么能凌驾在他头上
“哎,给你们说个事儿,听不听”就在程佳音悔恨不已的时候,一个女知青将擦了头脸的湿毛巾攥在手里,坐在床沿上冲其他女知青挤眉弄眼,啧啧道,“就这两天的事儿”
这一看,就是有热闹可看,其他几个女知青迅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叫她讲,问她是什么事儿。
第四生产队的农活都干完了,如果今天不下雨,那也就在家歇着,等农忙后第一场雨下来,再开始忙活。这会儿没有对口粮的担忧,高温也降了下去,一群人立时就来了兴致。
还有个女知青贡献了自己积攒下来,晒得干脆的南瓜子。
“就之前嘛,咱们生产队长家里不是逮住了一条大黄鳝吗我啊,打听了在哪儿,就趁着不忙的空当,想要碰碰运气。”女知青停顿了一下,窃笑两声,才又继续道,“你们猜,我在那儿看见了谁”
“谁”
这句应和几乎异口同声。
“周致诚”女知青提起来人,眼睛都亮了一下,“我看见了周致诚”
“他也去抓黄鳝”有人疑惑,“这不能吧抓黄鳝费工夫,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能有那时间”
之前听说人顾栗栗割麦子猛,右手五个指节全磨出水泡,也没说什么让人知道,最后还是给麦子脱粒的时候被周致诚看见,直接接了她的活儿,一言不发,将人赶回了家。
这事儿,当时晒场的人都知道。
“要是周致诚抓黄鳝,这事儿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女知青吃吃笑,“我过去的时候,人周致诚正在浅塘子边上,捞那蓬萍草呢”
“蓬萍草”
“对,就是蓬萍草,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偏人家还小心护着”女知青挤挤眼,暗示意味十足,“今儿邮递员去他家送信,有小孩儿帮着拍门,看见顾栗栗就在那开了花的蓬萍草跟前玩儿呢”
啧啧
这都把人顾栗栗宠成什么样儿了
所以,
“你是说,周致诚弄的那蓬萍草是专门给顾栗栗的”
周致诚长得俊,很男人的那种俊,跟下乡知青的那种俊秀不同,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玩花玩草,悲风悯月的人儿
女人大多感情细腻,女知青即便没有明说,也觉着自己大概是悟了。眼里生起羡慕,长叹一声,道,“看看人家这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吃穿成问题,未来迷茫的当下,能有这么一个心有朝阳,小心呵护着自己的男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人生幸事
程佳音原本在角落里站着,不受控地听完全程,心头难受得厉害,眼圈顿时就红了。
他还给顾栗栗弄花
她从来没有这个待遇的
“咦,程佳音,你怎么了”八卦结束,那种心照不宣的羡慕还萦绕心头,让女知青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不少,结果一转眼,就看见个人红了眼,顿时惊了,“不是吧,这还能羡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