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昭拿扇柄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饶有兴味地望着她问:“瑾昭仪身后为何会腾起云雾,难不成朕真的娶回个下凡仙女。”
席间因他这句话一阵欢笑,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
太后也开了口:“哀家倒也想知道,为何会有这种奇观。”
“陛下说笑了,”沈知颐也很少被这么些人明着夸,有些羞涩地一笑,“臣妾只不过让人在沙画的普通沙子中,加了硝石磨成的砂。”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显出她身后的一个水槽来。
“硝石遇水则成冰,若磨得碎些,速度自然也会增快,一捧硝沙进去,快速生冰产生的雾气便会弥漫开来,屋内自然也就凉快了。”
听完她说的,众人纷纷了然地点头,道理很简单,但是用在场景里倒是出了惊奇的效果。
“真是妙啊,”太后对萧云昭笑道,“你这位瑾昭仪着实是个妙人,下来后可要好生赏赐。”
“那是自然。”
“臣妾谢太后恩典,这表演其中沙画的主意可是苏才人告诉臣妾的,苏才人想太后娘娘离开苑州许多年了,想必会怀念家乡的景物,才向臣妾如此建议。”
沈知颐想这时候她还是要推一把苏柔嘉的,以后还有要用得到的地方,也避免她以后去别处献奸计,局面她不好控制。
太后眉开眼笑道:“这也是个心细的孩子,皇上也要一并赏了。”
“好。”
苏才人忽然被提及,受宠若惊地起来谢了恩。
大臣们的席上,沈知颐父亲沈明安身旁坐的礼部尚书向他说道:“你这女儿真是聪慧过人,现下进宫做了娘娘,你以后可就等着享女儿的福吧。”
沈明安的掌上明珠被人夸了,他自然高兴,但表面上还是板着脸哼道:“有些小聪明而已,我还等着享她的福盼她能别在宫里惹麻烦就行了。”
他们二人交谈热切,没注意到后排有人向他们投来了一道阴沉的目光。
沈知颐这一段救场过后,气氛总算热了回来,其他宫的妃子又演了几段,宴席才正式开始。
席间,萧云昭身边的小德子忽然跑来,给沈知颐端了一碗姜枣红糖羹。这汤是驱寒除湿的,显然不适合这个季节喝,但沈知颐刚才坐在一槽冰水前弹奏了许久,感觉凉气入骨,正适合这个。
沈知颐搅着汤羹,看向萧云昭,萧云昭也正巧在看她,她喝了一口,冲萧云昭眨眨眼,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萧云昭却不知怎么,表情凝滞了一下,又移开了视线低头吃菜。
宴席进行到尾声时,沈知颐实在和周围的妃嫔强装和美地聊烦了,找了个借口,决定出去吹吹风。
映秋替她撑着伞,两个人走到了金粹殿殿后的湖边,明净广阔的湖面上架着一座红漆木质长桥,沈知颐走上桥,遥望着远方水天一色,偶有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惊起圈圈涟漪。
“瑾昭仪。”耳畔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
沈知颐转过身,萧云霖正从长桥的另一侧向金粹殿走来,身边的仆从将一把金底白梅纸伞撑在他头上,更显人面如冠玉。
“九王爷。”
萧云霖与沈知颐年纪相仿,小时候经常带着伴读与她和萧清玉混在一起玩,四个小孩儿整日躲着太监嬷嬷捉鸟捞鱼。沈知颐叫他九皇子叫惯了,如今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称他的封号。
萧云霖转过身来,对她笑道:“我就知道瑾昭仪也是个在宴席上待不住的,刚才一番琴音,着实是奇妙。”
沈知颐与萧云霖这样相对立着,一阵复杂缠绕的心绪涌上心头。她一直以来只当他是小时候一起嬉笑打闹的好友,上一世他向自己求亲时,她心中十分惊愕,虽然后来萧云霖向她解释了,她还是无意中疏远了他很多。尤其是她嫁给了他皇兄,成了嫔妃后,更是循拘礼法,再也没说上几句话。
但在她上一世生命的最后,竟是萧云霖顶着朔风凛冽骑马赶来。这一世她无以回报他的感情,只能在心里为他点一盏明灯,祈福他一生平安喜乐,终寻得金玉良缘。
沈知颐开口道:“王爷过奖了,全靠你出手相助,才不至于收不了场。”
萧云霖听见她这话,眼神亮了几分:“你现在不怪我擅自向你求亲一事了我当时只是怕你爹一时糊涂,真的把你嫁给简亲王世子那个纨绔!”
“我明白,”沈知颐只能装作对他的心意不明,点了点头,“王爷一向考虑周全”
“你心悦皇兄数年,现在进了宫也算夙愿得偿,”萧云霖说完这话,望着她的眼睛片刻,又忽然冒出来一句,“但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带你去看皇兄练剑,后来的事情是不是都会不同。”
他说出这句话,着实是逾越了界限。但沈知颐一时也没有作答,她想如果当时她不曾坠落到萧云昭的怀里,她可能一直都参不透何为动心,没准就稀里糊涂地在求亲的人中挑一个嫁了,或有可能嫁给了萧云霖。
但当她从树上跌下,惊落了一地合欢花的时候,她命里的红线便不管前路多少波折纠缠,生生缠上了萧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