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病了”
沈知颐说完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森森紫斑,拿帕子在上面使劲擦了几下,紫斑便变淡了。随着斑点逐渐消失,薛贵人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不见。
“你……你怎么”
“我不称病怎么能让你主动站出来跳来跳去,自投罗网呢,”沈知颐慢慢走近她,如墨的眸子对上了她的,似乎将她心底的想法都悉数看透,“薛贵人我问你,你上个月托人带进宫的香料,里面掺了什么,让你怕得用也不敢用,都要扔了”
薛贵人的表情彻底慌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猜说不定你把里面的夹竹桃挑出来,剩下的尽数倒进了未央宫后面的湖里吧。”
“你说你在假山后面看着宫女处理夹竹桃干花,这话估计是不假。”
“但你看着的时候,你的贴身丫鬟正在那宫女身边盯着她,威胁她如果不帮你做这件事,她全家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将薛贵人打得措手不及,只能强撑着喊道:“空口无凭,你有本事将那宫女寻来,当面与我对质。”
“有啊,”沈知颐嘴角一勾,“那就把莹儿带进来吧。”
映秋闻言带着莹儿从门外走入,看到本应该已经被暗中杀死在出宫路上的莹儿,又好端端地出现在听涛阁,薛贵人最后一丝防线也坍塌了,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
莹儿走到屋子正中,沈知颐道:“你自己说吧。”
莹儿在萧云昭和皇后面前跪下:“奴婢莹儿参见皇上皇后,瑾嫔娘娘所言皆是真的,是薛贵人拿奴婢的家人相威胁,让奴婢毒害瑾嫔娘娘,陷害宁嫔娘娘,请皇上准许奴婢以死谢罪。”
沈知颐接着说:“望皇上念在她将功抵过,饶她一条性命。”
她这么说的时候却不敢和萧云昭对视,她从帘子里出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萧云昭的眼神定在了她身上,其中狂喜与狂怒纠缠,似要一把火烧了她。她预感自己这出戏演完会死的很惨。
事情经过这样一番发展,周围其他人皆是呆若木鸡,静静地在旁边看着萧云昭将会怎样处置。
萧云昭的怒意似乎达到了极限,猛然将桌上摆的茶杯扫至地下,发出一声尖锐的破裂声,洁白的瓷片落了一地。
“薛贵人赐死,宫女打入辛者库。”
此话一落,再也无人敢开口。屋里一阵寂静后,薛贵人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跪倒在地,也不怕满地的瓷片,跪着蹭到了萧云昭脚边,痛哭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看在瑾嫔也没有什么大碍的份上,饶臣妾一条命吧。”
纵使她哭得再凄清悲凉,萧云昭也只是冷冷地对她说了句:“滚。”
可能是感觉到了生命的消逝,晚上时宫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绵绵无绝。映秋给沈知颐打着伞,两人跨进了冷宫之中。
沈知颐进屋的时候,薛贵人正一个人在桌前怔怔地坐着,头发凌乱,望着桌上的一杯毒酒。
薛贵人见她来了没抬眼皮,只是道:“是我低估了你,你变了。”
沈知颐没搭理她,只是问:“我与你有什么仇怨,让你要害我至此”
薛贵人突然发痴一般笑了:“无仇无怨,但我恨你。为何你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为何你丝毫不用努力地位荣宠便唾手可及,为何皇上那般无情的人却倾心于你”
“我也是很早便喜欢他了呀,”薛贵人笑着笑着哽咽起来,“那年我随母亲进宫送香料,远远地便看见他从梨花树下经过,一片花瓣落在他肩上,当真是君子无双……”
她喃喃地说到后面,沈知颐也听不清了。薛贵人说着便要拿起桌上的鸠酒,被沈知颐抢先拦下。
薛贵人抬头不解地看着她手里握的酒杯,只见沈知颐缓缓将酒杯扬起,把杯中酒洒落在地上,面容依旧是那般端庄娴静。
“喝酒太快了。”
沈知颐从衣袖中拿出一段白绫递给她:“这是你送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薛贵人双手颤抖地接过白绫,苦笑道:“这可不是我送的,你以为只有我恨你么我这样的人,也不过是他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从冷宫回去的路上,阵阵惊雷响彻耳畔,雨水不停地击打在沈知颐的伞面上,像敲打在她的心扉。她止不住想薛贵人吊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又想到薛贵人说还有人恨她。
她这辈子要保自己周全,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她忽然觉得周身冷透了。
走到广阳宫,她看见殿门口有一个身影,再定睛一看居然是萧云昭。那九五之尊竟撑着一把竹伞,等在她房檐之下,屋檐上的雨不停地流到他伞面上,又顺着伞骨落下打湿了他的靴子。
他眼中交织着各般情绪,隔着重重雨幕望着她。
沈知颐连忙走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说话,萧云昭手里的竹伞倏然落地,她被他拽过去紧紧搂在了怀里。
萧云昭的手臂锢得太近,像要把她揉碎一般。沈知颐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双手悬在空中无处安放,也小心地搂住了他。
两人的心跳声呼应着,沈知颐感到暖意从胸口袭来,冲散了她刚才彻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