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个多月,她被关在婆家的院子里,饱受折磨,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还差点被变态丈夫用烟头烫在脸上。
她实在受不了,自己写举报信给主管单位,检举自己“领空饷”,督察队进驻调查,逼得婆家不得不妥协,放她出去上班。
劳动最光荣。
阮红菱很喜欢上班的日子,都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大家待在一起,商量划版、打图、出小样,制作一件件漂亮的时装。
她心情舒畅,人越来越开朗。
婆家人的脸色,却越来越冰寒,刀子似地在她身上徘徊。
阮红菱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恍若不见,对瘸腿丈夫的打骂,她要么还嘴还手,要么充耳不闻,逼急了就去单位宿舍挤一晚上。
这在婆家人看来,是嚣张忘本,是家丑外扬。
她的公公梁厂长,手眼通天,很快锁定写举报信的人就是她,还把那封信拿回来做“罪证”,摔在她脸上。
一场家暴,铺天盖地。
阮红菱被全家围殴,痛骂。
兔子急了还咬人,阮红菱抢过丈夫手里的拐杖,反打了回去。
婆家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华丽堂皇的家,被儿媳砸了个稀里哗啦。
砸完了,还要离婚。
丈夫一口同意,公婆不答应,扬言敢离婚就把她打回原形,还要送她去坐牢!
阮红菱气苦,知道沪城呆不得了,卷包袱离家出走。
甘家堂屋里,她涕泪涟涟:
“姐夫,这日子真不能过了……”
甘大海叹气,当时他就觉得这门亲事不靠谱,还劝过老丈人,反被一顿臭骂轰出村。
甘露冷眼旁观,觉得这事还有得撕。
这年月,离婚是丑闻,不分男女,不问原因。
阮红菱情况特殊,丈夫家暴,不能人道,舆论会偏向和同情她。
她的麻烦,一来自娘家,酒鬼爹和后娘肯不肯放过她;二来自夫家,人家有钱有势有人脉,能轻易碾压她。
阮红菱展示身上的伤口给姐夫、外甥女看,虽然过了好几天,依然触目惊心。
“这婚,我离定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说啥,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一辈子那么长,我不想浪费在这家人身上!”
甘露沉吟:“小姨,一定要跟姓梁的离婚”
“是,这婚我一定得离!”
“那你是想和和气气地离,还是撕破脸皮地离”
阮红菱苦笑:“傻丫头,离婚哪还能和和气气的,肯定是要撕破脸皮了呀。”
甘露也笑:“那你的商品粮,你在服装厂的工作,还想要吗”
阮红菱沉默。
这两样东西,都是梁家给她的,一旦翻脸闹离婚,他们肯定要拿这些要挟她。
舍得舍得,敢舍才能得。
如果舍不得,就只能乖乖回梁家。
阮红菱沉默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甘露给傻爹使眼色:
“爸,咱先去厨房做饭吧,小姨肯定饿了。”
甘大海嗯嗯,先去后院的菜窖,冬白菜,腊萝卜、毛冬瓜、生姜、大葱全都挖一些出来。
又去生产队的磨房,要了一方刚出笼的刀豆腐,一水壶加了卤的豆花。
甘露在大铁锅里烧热水,把配菜洗剥干净,切成块、段、丝、沫,配上腌渍过的五花肉,热腾腾炖了一大锅。
家里刚请人砌的“自来风”土灶,配上一个三米高的出烟罩,柴火熊熊,拉风箱的力气都省了。
甘露腾出手,在黄瓷盆里和面,揉面,完了揪成一团一团,捏成巴掌大的水饼,沿着大铁锅的边沿贴一圈。
给锅里添点水,再盖上桐木锅盖,小火慢炖一个钟头。
肉炖熟了的时候,水饼也闷熟了,一半泡在汤汁里,十分入味。
甘露从小跟着外婆过日子,看得多了,自己也会做了,芦庄没有饭店,没有外卖,没有小吃摊,她想吃什么,只能自己动手。
等饭熟的间隙,甘露指挥傻爹,把缝纫机的包装箱拆开,趁着灯光验货。
机头、机身、踏板、扣板、抽屉、旋转带……都是分开的,需要手动组装。
甘大海愁得团团转,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却难不倒甘露。
她对照说明书和安装图,一步一步diy,再加上“小姨”这个服装厂操作工从旁辅助,半小时内搞定,喜得傻爹眉开眼笑,连夸女儿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