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很多人说情,没用,新来的县革委会主任,跟我爸不和,提拔金士钊想取代我,为了给他造势,让他负责这次堃县知识青年互调运动,我靠边了。”
……
王安生事败,坐等吃枪子。
彭绍、蒿子这些卷进“抄家门”的知青,各自赔付四百多块红星币以后,返回知青点收拾行李,连同其它被裹挟进“霸凌案”的男知青,都要离开山肥水美的堃县,去偏僻饥寒的阜北插队落户。
美其名曰“互调”,其实就是受罚流放。
姜淼也被塞进这个队伍里,她是芦庄唯一被发配的女知青,阜北某个村干部有艳福了。
原本,这种“互调”只针对犯事、犯错的知青,很快扩大化,殃及全堃县好几万知青。
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诅咒王安生,埋怨提拔了王安生的“知青领袖”。
甘露怎么都想不到,她一招隔山打牛,余波连绵震荡,误伤了卢南樵。
这人好歹也算自己半个靠山,不能随随便便就倒了,蹙眉问他:
“公社主任不能再当了,去震旦大学怎么也不行了这不是欺负人嘛总不能因为你工作上这一点纰漏,就否定你所有努力,三年了,你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
她愤懑不平,卢南樵倒看得开:
“小丫头,功劳、苦劳都是上面的人说了算,他铁了心要整我,就算没有王安生犯案,也会揪我别的小辫子。”
甘露哂笑:“就算那位领导不喜欢你,扶持金士钊算怎么回事他品行败坏,夜撩军嫂,你可以揭发他嘛”
“没用,他虽然有勾引燕妮的心思,还没彻底暴露,说了他也容易撇清,说不定还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他,这次你家被抄,王安生垮台,不也是他在背地里捣鬼四个知青一起指证他,都让他躲了。”
“都怪那个管涛,脑子被门夹了……”
“管涛可不傻,他笃定金士钊前途远大,紧跟他就有好处拿,暂时被发配去阜北怕什么,最多半年,他就能返回沪城。”
甘露气鼓鼓,不说话了。
就在昨天晚上,那个顶替金士钊当了村小学教师的唐知青,苦瓜着脸来找沙雕爹,要把教师岗位还给李子,自己回队里干农活。
任谁都不信他有这么高的觉悟,还不是怕了金士钊,怕被打击报复
这事对沙雕爹无所谓,对卢南樵却不一样。
真要这么办了,他在堃县知青中的威信会一落千丈。
甘露当时在场,眼神阻止沙雕爹乱说话,把皮球踢给吴碧莲。
说这事属于芦庄小学内部事务,具体该怎么办,去请示“吴校长”,支书不管。
如果吴碧莲同意,得罪卢南樵;不同意,得罪金士钊。
她享受了当校长的风光,也要承担这个头衔的高压。
至于金士钊,他有县革委会大佬撑腰,有忠心狗腿迷妹跪舔,又手握大权,主持全县知青互调运动,出入前呼后拥,俨然成了新一任堃县知青领袖。
原本那些拥护卢南樵的知青,为了继续留在堃县插队,转而巴结奉承金士钊,彩虹屁如潮,甚至还有人反过来踩卢南樵。
甘露也趁机奚落他:“卢主任,你这阵子都赖在我们村,是怕回去难堪你爸进了牛棚,你妈不还当着厂长嘛,让她帮你想想办法呀。”
“小丫头,我二十岁了,不是两岁,过了遇到麻烦事就找妈妈的年纪。”
他说得郑重,捏着甘露的两根长辫,让她看着自己:
“别岔开话题,老实交代,你把那笔稻种款藏哪儿了”
当时公社的人,派出所的人,一起动手搜甘家院子,里里外外,比用篦子篦得还仔细,愣是一个硬镚儿都没找到。
父女俩回到家的时间很短,身边始终有人围着,即便想使坏,也没机会做什么大动作藏钱,那钱还能自己长腿飞了
派出所的人据此认定,钱真的被来抄家的知青“偷了”。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甘露对这些人的脑回路嗤之以鼻。
没地方藏钱
没时间没机会藏钱
呵呵,干嘛要藏,她的根本目的不是把钱据为已有,是栽赃给王安生那伙知青。
钱而已,一摞纸币而已,扔进点火就着的灶膛,趁着烧开水招待干部的机会,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这种大手笔栽赃,非大气魄不能办到。
阴沉如朱克文,沉稳如卢南樵,沙雕如甘支书,都有各自的思维盲区,一叶障目,错过真相。
此刻,面对卢南樵的追问,甘露促狭的做了个划火柴的动作,气得卢南樵狠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这小脑瓜子里,整天都瞎琢磨些什么呀万一被逮住了,你……”
“万一逮不住,我爸的支书就坐稳了,整天提心吊胆的滋味,你没尝过,不懂。”
“那捆美金呢,也烧了真烧了!”
“烧了呀,必须烧了……你先别发火,王安生墙倒众人推,你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我有个办法,能帮你度过难关,保证让县里新来的那个领导乖如猫,再不敢难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