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南樵还告诫甘露:开学以后,她就要搬离11号院,退出帮扶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便过来看姑妈。
“真想见她了,事先跟我打招呼,我抽时间陪你一起来,记住:没我陪着,其它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让你来这儿,都不可以。”
他说得郑重,甘露怏怏点头,像霜打了的小白菜一样,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卢南樵陪她吃过晚饭,却没像从前一样告辞离开,让服务员加送一套被褥、一套洗漱用品过来。
“这几天我没什么事,住在这儿陪你。”
甘露呵呵。
她一不是傻子,二不是小孩子,这么蹩脚的谎言,哄鬼去吧。
肯定是出事了,还不是小事,还得是跟她沾边的事。
符合这个筛选条件的,只有程维扬逃港。
“不是已经结案了嘛,人也被你们抓起来了,捱日子等死,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卢南樵苦笑。
幺蛾子出在高举身上,他太狡猾,扔出四个小喽啰当幌子,转移军管队的视线,私底下另外安排了接应的人。
一拨在明,一拨在暗,必要的时候,弃卒保车。
如果不是程维扬贪心,想要拐了甘露一起逃走,他现在已经抵达港城。
功败垂成,高举不甘心,军管队的人又不够小心,居然被他钻了空子,劫走了程维扬。
满城搜查,掘地三尺,整整两天了,还没把人挖出来。
甘露:……
她忍了又忍,才没当面笑出声。
高举虽然坏得冒烟,恶有恶才,本事真不是吹出来的。
身为“风雷指”的草头司令,他横行堃县,能跟卢南樵打对台而不落下风,希望这次也一如既往地给力,带着程维扬全身而退。
卢南樵戳破她的幻想,说高举没跟程维扬在一起,他狡猾谨慎,怕栽在城里,只负责海上接应。
那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藏匿程维扬的人,暂时还没锁定,猜测跟他的养母崔倩莉一样,也是程家当年留在沪城的心腹。
甘露咋舌,唏嘘:
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有人对旧主忠心耿耿,难得哟。
她心情舒畅,说话也不经过大脑,还奚落卢南樵: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最后竹篮打水,是这届群众不配合呢,还是办事的人菜鸡那四个被逮住的小喽啰是幌子,这个高司令,会不会也是烟幕,真正负责营救的另有其人,拿你们当猴子耍……”
卢南樵一怔。
如果程维扬没有逃港,还能在11号院苟着。
逃港了,失败了,被抓了,命悬一线,罗伊斯夫妻舔犊情深,绝对敢铤而走险。
高举只是程家花钱找来的一条恶狗,打前站的哨探,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其它底牌
不得而知。
跟霍阿旦的水到渠成不同,程家夫妻俩是突击当上“爱国华侨”的,彼此的认同感都很低,随时可能翻篇。
程维扬是程家人唯一的顾忌,一直都想把他带离沪城。
蓄谋已久也好,有备无患也好,这么长时间了,暗搓搓准备好人手,为儿子逃港铺路,以防万一,是必然的。
房间里,卢南樵无视正在打扫的服务员,牵着甘露的手亲咪,还不忘忽悠她:
“说说看,程维扬重获自由,一时半刻又出不了城,他最想去的地方,会是哪儿”
甘露愣怔,蹙眉想了想,真的猜到一个地方。
放眼沪城,程维扬唯二的牵绊,除了甘露,就是他的养母。
崔倩莉虽然死了,坟还在,明天就是中元节,程维扬这种孝子,肯定想要去祭拜。
对他来说,这趟出逃,非生即死,不管成败,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去养母坟前。
除了现在。
甘露脸色变幻,怕被渣渣樵看出端倪,低着头,闷声不吭。
卢南樵哪有这么好糊弄
只看她眼珠滴溜溜转悠,就知道她有事瞒着。
“逃港门”之后,卢南樵特意去看过程维扬的全部卷宗,对他的了解,远比甘露透彻,稍微一琢磨,就想到了,拉开房门要出去。
甘露气急,紧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你……就不能放他一马,非得要害死他”
“他犯了国法,死有余辜,还有那个高举,这趟也别想再活着出去。”
“你只抓高举,饶了程维扬行不行”
“不行,他必须死。”
“我跟他真的不熟,你相信我,就放他去港城吧,以后天高水远,再也不见面了……”
卢南樵气笑,转身看着她:
“小丫头,真当我是傻子你跟他不熟,都这么上心,如果熟了,还不得自己追到港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