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怨余佩兰,一半怨赵秋玲。
她人小气性大,死活咽不下被当众扇耳光的邪火,也不甘心失去詹春雷这根高枝,非得掰回来,扬眉吐气。
她不但敢想,还敢干,也知道怎么干。
甘露那边,小刺猬一只,又有卢南樵帮着撑腰,她一时无处下嘴。
詹春雷这边,她只要踢走阮红菱,就能有插一脚的机会。
阮红菱虽然飞上枝头,人前人后跟丈夫缱绻缠绵,赵秋玲却知道一个关键秘密,能一招制她于死地。
只要曝光了这个秘密,詹春雷抛弃新婚妻子的几率,百分之一百。
“小狐狸精”再怎么哭唧唧,都挽回不了。
吊诡的是,曝光了这个秘密,对情敌的打击是致命的,对她姨妈余佩兰的打击,也是致命的。
余佩兰不容许外甥女这么做,又不能杀人灭口,就这么僵持了几个月。
赵爸的到来,虽然尴尬,也让她解脱了,说出了那个秘密,让他把女儿带回昆城去,不要再回沪城。
赵秋玲嘴上答应回去,也乖乖跟着父亲上了火车,却在姑苏站逃匿,直奔詹春雷上班的报社。
她说得有理有据,由不得詹春雷不信,悄悄哄妻子去了一趟市医院,诊断结果让他傻眼。
阮红菱嫁到沪城的第二个月,就被结扎了。
梁学松这种废物娶妻,就是买个花瓶当摆设,任劳任怨还能挣钱的小保姆。
余佩兰担心儿媳翅膀硬了以后,会飞走,想一劳永逸,绝了儿媳的念想。
趁着阮红菱被家暴,腹痛入院的时候,胡诌说她得了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即手术,割除病灶。
阮红菱那时候刚刚进城,两眼一抹黑,稀里糊涂被诓上手术台。
余佩兰给她打了全身麻醉,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
这个手术的刀口位置,在右下腹,硬说是切割阑尾留下的,也不会有人起疑心。
凭阮红菱自己,怎么都识不破的。
如果她安安分分呆在梁家,一辈子伺候梁学松,一辈子没机会生儿育女,她被结扎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察觉。
哪怕她后来闹离婚,余佩兰以为她是想改嫁给姐夫,一辈子呆在山旮旯里,也没放在心上。
凭甘大海那种村汉,就算某一天真察觉了,也翻不起大浪花。
偏偏,阮红菱嫁给了詹春雷,两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赵秋玲又死死地迷上了人家,非要曝光这个秘密。
詹春雷是什么人什么品性
真要撕破脸皮,绝对敢把梁家整得家破人散。
哪怕他最终抛弃阮红菱,在这之前,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和解
不存在滴!
詹大记者的字典里没这个词。
坑儿媳这件事,余佩兰是罪魁祸首,梁家其它人都是帮凶,一根绳上串着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赵秋玲爱令智昏,不用她浸水的脑子想一想,她亲姨妈被詹春雷送进班房,她还怎么嫁到詹家
余佩兰关着她的这仨月,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没用,小丫头油盐不进,逮住机会就往外跑。
娘子军最后一场戏,她往卫生间的地面上泼肥皂水,摔了梁学松一跤,趁他踢腾着手脚爬不起来,夺门而出,直奔芭蕾舞剧院。
照她的打算,是趁着剧院还没开场,当众曝光这个秘密,让阮红菱“无地自容”。
她要一口咬定,阮红菱早就知道自己被结扎过。
污蔑她当初为了攀高枝,为了能嫁来梁家,自愿婚后就结扎,一辈子跟着残疾丈夫,才不承认是姨妈故意害人。
赵秋玲以为这么说,就能把姨妈摘出来,所有后果阮红菱一人承担。
她可以傻天真,余佩兰不能。
这件事牵连太大,一旦曝出来,她身败名裂还是其次,整个梁家都得跟着她陪葬!
春节以后,阮红菱跟着詹春雷返回沪城,公开了两人的情侣关系。
余佩兰吓得吃不香睡不着,不遗余力地造谣,污蔑前儿媳。
其实就是心虚,巴望着这些流言蜚语,能让詹春雷厌烦退却,抛弃阮红菱。
阮红菱嫁得越低,秘密曝光的机会越小,飞得越高,秘密被识破的可能越大。
真要嫁给了詹春雷,小夫妻恩爱缠绵,求子心切,一年不急,三年呢,五年呢
詹春雷是报社的明星记者,是有父母撑腰的公子哥,随便带妻子看过几个名医,这事就捂不住。
赵秋玲偶然知道了姨妈这个秘密,又一根筋迷上了詹春雷,那天在校办,她被逼着写检讨的时候,就想曝出这个秘密,余佩兰听出话音,一巴掌把人扇闷了。
这不是一个耳光能解决的事,赵秋玲一闹再闹,余佩兰愁得头秃。
一整个暑天过去,终于爆发。
甘露听得两眼冒雷,活剥了余佩兰的心都有了。
这个女人够毒的啊,谁当她家的儿媳妇,都倒了八辈子血霉!
姜淼婊归婊,就是聪明,一进梁家,十天半月就躲了,压根不给这家人下毒手的机会。
输卵管结扎,再想复通,对患者的身体、对大夫的技术、对高端医疗设施的依赖,都非常高,哪怕二十年后,成功率都不足三成。
这项技术,沪城还没有,放眼全球,也要等到五年以后,港城率先引进。
小姨已经二十五岁,就算能康复,也注定要晚婚晚育。
她跟詹春雷的婚姻,随着这个秘密的曝光……不敢想。
甘露不觉得姓詹的能冒着“断子绝孙”的风险,继续守着小姨过日子。
就算他肯,他爸妈呢
詹春雷娶小姨,虽然登了记,摆了酒席,始终没带小姨去西疆生产建设军团,去见他爸妈。
甘露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他爸妈的态度,多半是不那么赞成。
詹春雷有勇气先斩后奏,既成事实逼迫家人妥协,现在,轮到家人逼迫他妥协了。
甘露问卢南樵:“我小姨现在……没事吧”
“她受刺激过大,冲到市三院找余佩兰……”
卢南樵犹豫着没有继续往下说,甘露急了:
“快说呀,然后呢”
“余佩兰当时在给病人做手术,你小姨抢了手术刀,割她的脖子,那刀太小,她没割准位置,没伤到余主任的要害,脸却没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