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月,朱屠夫家便开始给张罗着再娶了,找的媒人跑遍了村子,怀杨村里没一个有姑娘的人家愿意搭理的,最后没办法,朱屠夫只能让媒人到外村找,还承诺礼钱好商量。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鳏夫也能娶上清白水嫩的黄花大姑娘。
那媒婆也是个有本事的,在朱屠夫承诺的丰厚媒钱下,跑来了富林村,见人就把朱屠夫的情况添油加醋地全捡好的往外倒,说得这门亲事像是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似的,那原本跟人闲唠嗑的李向红在听到关键的礼钱数字时,总算起了心思。
说的虚的都没用,只有看得见的钱才最实在。
后来郑春云的亲事就定下来了,朱屠夫家送来的丰厚聘礼李向红也笑没了眼地收下了,而郑春云自从知道奶奶把她嫁给一个鳏夫后,就跟哑巴了似的,整天闷不吱声的,王菊抹着眼泪劝了多久都没用。
王菊从心里上也觉得那朱屠夫条件还算不错,虽说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还有两个女儿,长得也有些差,但是就像婆婆说的,要是春云嫁过去生了儿子,那天天吃猪肉的日子还能差得过吃糙饭的这女人啊,想那些虚滑头都没用,只有能装进肚里的油水才是真的。
所以这亲事,王菊是赞同的,也只能尽量去开导女儿了。
谁都没想到,就那个性子温柔、一向规规矩矩的郑春云竟然在要嫁人的前几天做了一件惊呆人眼的事。
郑春云去了怀杨村,李向红跟王菊只当是她想通了,想去过过脸。虽说结婚前不兴两个新人见面,但是农村里也没那么大讲究,只要两个新人能憋住别干出啥事,大家最多也就打趣两句。
哪知,郑春云没憋住真干出了事,竟然钻人被窝去了,关键那人还不是朱屠夫。
后来的事也就不多说了,郑春云直接被李向红拿着棍子打出了家门,都几年了也没给进过家门,对人直说只当这是死了。
江回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都没说话。
郑春云立刻就明白了,把手里的布包递过去,轻声道:“这是我给她带的换洗衣服,还有一些用的,你让她不着急,先安心躲着。”
江回似乎没料到郑春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接过包。
“还有,帮我告诉春水,不管她喜欢哪个人,只要是她喜欢的,大姐就都支持她。”
郑春云说完似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搓了搓手就准备离开,“那个,麻烦你了,我......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江回叫住了郑春云,转身走到三轮车旁,从车座底下又拿出了个手电筒,走了过来。
“外面黑。”江回把手电筒递给郑春云。
郑春云直摆手,“不用,不用,也不太黑,能看得着点,而且......打着灯容易让人看着。”
郑春云特意选了这个点来,就是怕被人看见,然后让李向红知道。
江回还是把手电筒塞到了郑春云手里,“那就过了村再打。”
富林村到怀杨村还有好长一段路。
郑春云握着手电筒,黑暗中的脸有些发红,“那、那我就先收着了,哪天让春林给你送过来。”
江回点了下头。
郑春云握着手筒电往回走,这个点家家都闭了灯,四周黑漆漆的,江回家在村尾,附近连一个人家都没有,往前走倒是隐约能看到两个房屋似的黑影子,但是都没人住,房屋历久经年、风吹雨打后也只剩下残垣断壁了。
这其中一个房屋就是王小牛家,就是那年在地震的时候不知道跑哪去的“皮猴”,后来家里人找到了,就在自家屋后的草垛子里,被震下来的干草给埋给实实,睡得可香呢。
不久后,王小牛一家就搬走了,大半夜里走的,走得悄无声息,多少年了都没回来过,村里人也都没默契地不再提。再然后,另一人家嫌村尾有些偏又太清落了,也换了地方,买了村头的一块地,重新盖了一个新房子。
最后,也只剩江家的土房子孤零零地在村尾,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江回走回到草垛边,郑盈还保持姿势蜷缩着。
一动不动的。
江回低着头在草垛子外边站了一会,才屈膝蹲下来,把包递给郑盈,“你大姐给你的。”
郑盈没接,也没抬头,眼泪已经把大腿上的裙布都沾湿了。
她刚刚听到郑春云说的话了。
过了一会。
江回似乎意识到了郑盈在哭,沉默了一下,便摸着黑把手放到了郑盈脑袋的位置,轻轻地上下摸了两下。
这是他以往哄江雪的方式。
不过这次没管用,原本郑盈还是默默无声地哭,这一下,眼泪流得更凶,抽泣声也终于抑制不住了。
郑盈感觉头顶上的手僵在原地,抬了一下头哽咽着出声,“继续啊。”
江回:“......”
寂静的环境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清清洌洌的,特别得好听,让人耳朵仿佛都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