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对她的退避有些不悦,但想到这是在外面,姑娘家脸皮薄,自然也能理解。
昆仑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驾马车到后面的马厩去了。这个妾室看来很不简单,短短时间内,似乎已经得到侯爷的青睐。若不是青峰之前仔细查过,这姑娘的确身家清白,他几乎要怀疑是对手使的美人计。
他不会插手管侯爷的私事,对于汉人所谓的礼节也不在意。只是现在内忧外患不断,得加倍小心。幸好侯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一个女人还不至于影响到他对大局的判断。
今日在别院,那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侯爷若想要回兵权,只有两条路,一是跟徐器合作,一是娶了皇上指定的女人。二者相比,显然第二条路要容易得多。
裴延站着不动,沈潆也不能自己拔腿走掉。她想着,或许裴延在等自己先开口,多少做做样子,请他去偏院喝一杯茶。这时,府里出来一个小厮,附在裴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裴延听完,对沈潆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有事,先到府里去了。
那小厮是宋远航派来的,二人到了书房,小厮说道:“大人要小的来传话,事情又查到了些进展。当年诬陷老侯爷和世子通敌叛国的文书,是由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搜出来的。那个御史已经死了,但大人查到他的小舅子曾在那段时间犯了重罪,后来被安国公保出来的。”
裴延点头。安国公肯定跟父兄的事脱不了关系,重点是裴章是否知情若裴章知情,还要把沈氏嫁给他,岂不是让他娶了仇人之女安国公人虽然死了,但自古父债子偿,这沈氏女他是绝对不能娶的。
那么,想要回兵权,只剩下跟徐器合作这一条路了。
裴延拿出纸笔,写下几行字,交给那小厮。
小厮展开看了看,对裴延说道:“小的会把您的意思告诉大人。告退。”
裴延等他走了,仰靠在椅背上,一时也没有头绪。他想报仇,但仅凭这些证据,无法证明安国公就是害他父兄的元凶。而且安国公人已经死了,相关的人也大都不在了,很难追查下去。如今的安国公府已是安定侯府,除了沈光宗便只剩两个女人,他若赶尽杀绝,跟当年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没什么两样。
而且安国公,很可能也是个替罪羔羊。
这个皇帝啊……裴延虽不知道安国公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所有人仿佛都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走到指定的位置,或者利用完了之后,就被丢弃。果然要够狠心,够会算计,才能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重新坐好,用镇纸铺好一张黄纸,提笔写下:徐都督亲启……
夜晚,内宫已经落锁,各宫的宫灯陆续点亮,灿若星河。蒹葭宫的灯火最明亮,天子今天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还赐了一桌宴席。徐蘅请了相好的几个嫔妃来共食,宴席方散,嫔妃们告辞,各自回宫。
徐蘅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小腹微隆,身形仍是苗条。她扶着女官走到暖阁里休息,倦倦地倒在榻上。
“看来皇上今日还是不会来。”
女官连忙安慰:“前朝事务繁忙,皇上少来后宫。而且娘娘怀着身孕,不大方便伺候。”
徐蘅一只手撑在脑侧,微微笑道:“那人不在,他是少来后宫了。从前他总是点卯一样地往长信宫跑,哪怕那人跟他吵几句,也是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官摇了摇头。她知道娘娘不是要她真懂,只是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听着就好。
“因为整座皇宫,只有那人没把他当天子。你又知道为什么他对我格外恩宠”
女官连忙回答:“娘娘天姿国色,温柔体贴,自然能得圣心。”
徐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天姿国色就算了吧。那些个嫔和美人,姿色在我之上的,大有人在。我只是听话,恰好又有父亲在外筹谋。皇上要拿我当幌子,让我做坏人,我都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了,所以他才宠我。这深宫里头,谁也不容易。死了的那个,倒也是个解脱。”
女官还是没有听懂,也不敢议论天家的事。若不是今夜娘娘没有饮酒,她都要以为她喝醉了。
徐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胎儿一天天长大,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她从来没有想过长信宫之位,也知道皇上不会把那个位置给旁人。她只是害怕,怕安国公的下场,谢家的下场,变成徐家的将来。九王夺嫡的事对皇上的影响太大了,这个孩子一旦降世,若是个皇子,可能就会成为徐家的催命符。
父亲想要兵权,但皇上从来没有给过。皇上不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所以父亲写信告诉她,想跟靖远侯合作。只有兵权,才是他们的保障。万一将来皇上翻脸无情,他们还有条退路。
她从来都不信,帝王家有什么真感情。嘉惠后不过那个下场,更何况她。
“你不是说谢夫人递了帖子,想要见我叫她明日来吧。”徐蘅对女官说道。她跟高氏没什么交情,不知她为何见自己。只听说高家跟沈家定了亲,还有个表妹去给靖远侯当了妾。
她刚好问问高氏,可知道那个表妹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