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城外是一片旷野, 这个时辰,格外地安静。只有秋风吹过, 卷起道旁落叶的沙沙声。
宋远航下意识地用手护在沈潆面前, 问了句“车夫,外面怎么回事?”
可车夫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吓懵了, 还是已经被制住。
宋远航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凝固般的窒息。他只是个文官, 料想皇帝就算找人也不会大张旗鼓, 加上不欲暴露沈潆的行踪, 因此没有带太多的人出来。可眼下……却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沈潆轻轻地把宋远航的手放下来, 倾身要下马车, 宋远航连忙按住她的肩膀,问道“你要干什么?”
沈潆轻轻一笑“我不去, 恐怕我们两个人都走不了。”
“不行!”宋远航皱眉,挡在车厢的入口,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沈潆往外面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去送死?他应该不会要我的命。宋大人,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我会设法让你离开。”
“你口中的他是谁?”宋远航不确定地问道。他心中明明有一个答案, 却不敢说出来。
沈潆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他, 掀开马车的帘子。
茫茫的夜色之中, 马车前面的那十几道影子如同鬼魅一样。车夫正被一把匕首顶在腰间, 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沈潆想要下车,领头的那个人说道“劳夫人就坐在车上等着吧。”
沈潆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大内官最得力的一个徒弟。这些去了势的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深夜听起来,格外的阴森。他们白日故意在宅子附近查问,应该就是要“打草惊蛇”,好让她自己出来。
“放了无辜的人。我跟你们走就是。”沈潆说道。
那人不动如山,似乎没打算接纳沈潆的意见。他们这次的任务十分隐蔽,上头要的是这女子毫发无损,其它一概不论。为了保密,就是杀几个人也不算什么。
沈潆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想取宋远航和车夫的性命,便淡淡地说道“他们两人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杀了他们,我便不会乖乖配合了。我想你家主人也交代过,要一个活人吧?”
那领头的人果然脸色一变。这女子在深夜被人拦截下来,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实在不是等闲之辈。他跟身边的人耳语几句以后,说道“车上的人,下来。”
沈潆知道这是答应放人了,回头让宋远航下去。
宋远航不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让一个女人保护的道理?何况他把沈潆交出去,之后要如何向裴延交代?
沈潆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非常用力,纤细的手指几乎掐到了宋远航的骨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倩如。听我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白白牺牲性命。我会设法保全自己,你告诉侯爷,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宋远航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没有可是!”沈潆低声道,“你再不走,我也保不了你了!你要让倩如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吗!”
宋远航这才下了马车,站在路边。那群人将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车夫丢在他的身边,换了他们自己的人驾马车,带着沈潆扬长而去。
宋远航站着不动,直到他们变成黑夜里的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他知道不应该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被他们带走,那跟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可他如果在这里被杀了,连个给裴延送信的人都没有,何况还有倩如在家里等着他。
看沈潆的样子,似乎认识这些人的主子,还非常清楚他们的目的。莫非他们真是皇上派来的?
沈潆躺在马车里,心中无比平静。真的到了她要面对过往,面对裴章的这一刻,她反而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动,反而是坦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如果裴章仅仅是为了抓她,威胁裴延的话,那京城里靖远侯府那一大家子的分量显然更重。而他不惜派出身边的至密内侍也要在保定找到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可能知道了她的身份。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沈潆闭上眼睛休息,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入睡了。她推测这些人是要把她直接带回京城,那不如饱饱地睡一觉,既来之则安之。
马车在道路上不急不缓地前行,最后停在一个给过路的旅客休息的小客栈。这客栈不大,也比较简陋,沈潆下了马车之后,看到大内官带着人站在院子里,有些吃惊。
大内官几乎是不会离开裴章身边的,裴章竟然出宫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