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襄惊喜地瞪圆眼睛,恍如身处梦境,云里雾里一片飘忽,让他分不着东西南北。
他像受到前辈大家赏识的虔诚学生,夺步上前,两只眼睛充耀光芒,整个人神采奕奕,用力点头:“当然可以,谢谢张老师!”
久违的热情少年浮出水面,霍司容难掩惊讶,他莫名不爽,猜测在林襄心里,或许理想比他霍司容这个人更加重要。
林襄与张梓昊相谈甚欢,压根没注意到霍司容满腔不忿。
直到张梓昊解释,他和霍司容因电视剧改编结缘,两人是有些交情的朋友,霍司容亲自登门,告诉他林襄那篇《浮生故土》是原创。
林襄这才受宠若惊地望回霍司容,笑逐颜开,发自真心道:“先生,谢谢!”
霍司容面无表情地摆手。
张梓昊和林襄一合计,林襄终于想起他这篇文的初稿,除了高雨嫣,文创社的另一位学长也看过,当时林襄有急事,将稿子留在高雨嫣桌面,那位学长便是那时偷偷拿走复印的。
张梓昊写检举信投到文学院,检举揭发了那学长的不耻作为。
由于德高望重的张梓昊亲自出马,这事儿在学院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小火一把,上了本地热搜。
学校非常注重名声,在舆论压力下,将那名学长开除。
抄袭事件尘埃落定,林襄同时结束了大二期末考,绩点系里前三,下学期稳国奖。
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
林襄自从上次在五星级酒店见过霍司容,两个人便不再联系。
林襄忙于学业,霍司容忙于照顾林砚。
林砚的病情加重,一天24个小时,他超过一半时间都神志不清,波士顿的医生进行了一次电视电话会议,最后给出一个综合意见:大量输血,尽快。
林襄出综合成绩那天下午,林砚在疗养院,浑浑噩噩地醒转,闻尧激动地去敲旁边霍司容的房门。霍司容大步流星回到林砚身边。
林砚精神状态很不好,两只眼睛黯淡无光,落地窗外夜幕四合,他出神地凝望窗外。
霍司容柔声喊他:“林砚。”
林砚回头,眼底浮出一片迷茫,仔细辨认半天,才勉强撑开苍白的笑容:“霍哥。”
“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林砚叹息。
霍司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无法抑制心头酸楚,他握住林砚的手,面色沉重:“怪我,本来你回国就该立即让林襄给你输血。”
林砚笑着摇摇头,体谅他:“你舍不得的。”
霍司容脑中某根弦蓦然绷紧,他恐惧地发现,林砚或许察觉了什么、
果不其然,像林砚这样心细如发的人,怎可能对亲弟和好友的关系一无所知,他孱弱地开口:“老二,他喜欢你吧。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们家,老二才十四岁,他缠着问我,你是谁,为什么到我们家。”
霍司容笑了笑,握着林砚的手用力收紧,苍白无力地辩解:“我和林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林砚摇头,换了个话题:“咱两头回认识那会儿,我跟老二一般大的年纪……”
夜色浓稠,窗外虫鸣此起彼伏,安宁静谧的夜晚,回忆纷至沓来。
霍司容不可能忘记,林砚救了他一条命。
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因一场野外夏令营结识,那天大雨滂沱,霍司容被人推下山崖,奄奄一息,林砚背着那伙人沿崎岖山路跑进山沟,跌跌撞撞、浑身是伤,他拼尽全力,将霍司容拖出绝境。
从那时起,爹不疼妈不爱的霍家独子就想,他要对面前这个人好,一辈子。
霍司容这条命,是林砚从鬼门关咬着牙拉回来的。
如今林砚命悬一线,霍司容却犹豫不决,他痛恨地垂下头,面对林砚,弯着挺拔的腰背,像一个忏悔和痛苦的姿势。
林砚拍了拍他的手背,发出漫长的叹息:“转眼十年了。”
十年过去,人的心境会发生多大变化,林砚茫然重复:“谁能控制自己的心呢你舍不得他的,霍哥,算了吧。”
霍司容俯身抱住林砚的肩膀,咬紧牙关,喉头憋出痛苦的喘息,犹如濒临绝境的绝望困兽。
十年前,那么大的雨,铺天盖地,林砚哭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救你,但你是我的朋友,霍哥,你千万别睡!”年轻的霍司容便拉住林砚的手:“那你也别睡,睁着眼睛,咱两做一辈子好友。”
他们曾互相扶持,生死勿论。
霍司容哽咽,林砚张开眼睛,迷茫地重复:“你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