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转身便走,谢良收剑时,只听身后砰然一声,他回头,看见谢奕嘴角溢血,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口中怔然道:“他凭什么,凭什么,你竟为了他,如此对我。”
他心里有一个令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劫,如今终于落在了他头上,卫枭终于得到了他一辈子期许,却无法拥有的东西。
“公子,咱们回去吧。”谢良扶起他,他却像站不住似的,转瞬又会跌在地上,反复几次,谢奕终于放弃了,任谢良背起他走出城隍庙。
罗悠宁回到靖国公府,在正院碰上了被她娘请来的孙神医,原来姚氏还不放心,又拿那滋补汤中的每一样用料,细细询问是否有不妥。
“这些都是普通的食材,放在一起有补气养颜的功效,也没什么相冲的,夫人不必太过忧心。”
听了孙神医的话,姚氏叹气,她怎么能不担心,害长女的人一日查不到,她一日悬着心,睡觉都不踏实。
罗悠宁想了想,对孙神医说道:“神医,我听说您家中有个聪慧的小孙女,于药理十分精通,我姐姐身边如今就缺这样一个人,您愿不愿意将您那小孙女送到宫中一段时日。”
姚氏一听觉得这主意好,也跟着说道:“孙神医,还请您帮我罗家这一次。”
她站起身,欲对孙神医行礼,孙神医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国公爷对我有恩,您即便不说,我也打算提这件事,等我回家知会净薇一声,明日就让她跟着您进宫。”
姚氏面露激动,对孙神医道谢,又许诺一定让长女照顾好他孙女,最后感激地把孙神医送出府。
母女俩坐在正厅中的罗汉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姚氏今日开心,并不只是为女儿找到了懂药理之人,还有一件事,她想起来都能笑出声。
罗悠宁一脸莫名,问道:“娘,你怎么了,一直笑”
姚氏神神秘秘的,笑着说道:“晋王昨日进宫,为卫枭请封世子,陛下当时没答应,转头去凤仪宫问你姐姐的意思,你姐姐就说卫枭保下皇嗣,于社稷有功,陛下最后便答应了。”
梁帝近日因为大皇子常常去凤仪宫,所以最近帝后之间倒是难得的和睦。
“我听你姐姐说,过段时日,卫枭生辰,陛下就要下旨了。”
罗悠宁愣了愣,她刚从皇宫出来,她姐姐一句也没提这件事,想必是想给她个惊喜,谁知她娘藏不住话,全给抖落出来。
“我才不管卫枭是不是世子呢,我要嫁的是这个人,又不是什么世子之位。”
她话音刚落,姚氏就拧她的脸,“害不害臊,你可还有半年多才及笄呢,现如今就把嫁人两个字挂在嘴边上了。”
“我告诉你,你在家说说也就算了,别出去到哪嘴里都是卫枭,丢咱家的脸。”
罗悠宁瘪瘪嘴,揉着被她娘捏痛的脸,抱怨道:“分明是您先提的,卫枭做了晋王世子,您比他自己还高兴呢。”
姚氏再要打她,却扑了个空,罗悠宁逃到屋外,回头对着她娘咧嘴一笑,直把姚氏气笑了,才欢快的走了。
“这孩子长大了,都知道给她姐姐寻帮手了。”姚氏笑出声,连日的担忧也消散了一些。
卫枭身为禁军都指挥使,每日例行代替罗长锋进宫巡视一圈,点个卯就可以回禁军大营,他今日走到宫门口,遇见了一个不太想见的人。
谢奕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嘴边挂着淡淡笑意,说道:“卫世子,还未恭喜。”他施了一礼,态度恭谦。
卫枭冷眸如冰,盯着他片刻,没有应答。谢奕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走到卫枭身边的时候,少年突然侧头,声音刀锋一般冷厉。
“不要再靠近她。”他握着短刀的手微微一动,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奕面上的假笑褪去,又往前走了几步,他脚步不停,轻飘飘道:“且看以后吧。”
卫枭双眉紧锁,手指在短刀上扣了扣,最后理智占了上风,要杀谢奕容易,但杀了之后呢
卫家和罗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上,此时制造事端更是授人以柄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满腹心事回到晋王府,在门口遇到了元嘉郡主,她往日一直无视他,今日不知怎么竟停下来,瞪着他说道:“明日开始,你搬到瑾院去。”
卫枭冷目微眯,并不情愿,元嘉郡主也只说了这一句,便匆匆忙忙出府。
他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里面吵吵嚷嚷,卫枭以为又有人来捣乱,一进去却看见卫鸿和卫束兄弟俩在喝酒划拳,喝的醉醺醺的,好不惬意。
两人桌上的酒歪了一下,洒出半坛子来,酒水一直流到屋门前的老槐树底下,卫枭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扯过什么东西砸过去,脱手后才意识到那是卫鸿的。
卫鸿和卫束就地一滚,躲过这致命一击,酒已经醒了大半,两人动作一致,摸着撞疼的后脑勺,傻愣愣看着戾气未消的少年。
卫鸿说道:“儿啊,爹也就背着你偷喝了点酒,不至于就动刀吧。”
卫束帮腔:“就是,就是。”
卫枭此刻表情有些怪,他也不知方才怎么就顺手把刀扔过去了。
“出去喝。”他走到近前,把洒出来的酒液用抹布擦干净。
卫鸿眼尖的发现儿子不怎么高兴,他拉着卫枭坐下,问道:“谁又惹你了”
卫枭只盯着桌上的酒不说话,半响,卫束会意给他倒了一碗,“心里不畅快是吧,喝酒,喝完就舒坦了。”
半个时辰后,小院里多了第三只醉鬼,卫鸿和卫束一人一边搭着他的肩膀。
“小子,人活一世,烦心事可多了去了,你事事憋在心里,还不把自己憋死了。”卫束大着舌头开解他。
醉酒放松之时,卫枭身上紧紧包裹的壳裂开了一条缝,他不甚清晰的说道:“为什么,我要忍耐,他却肆意妄为伤害她。”
卫鸿眼下懵着,也只听了个大概,他拍着胸口说道:“儿子,行大道者,总是顾虑多一些,要过得比别人苦一些。”
他似乎想到了自己,傻呵呵的笑了几声,随后捂着脸不做声了,直到他一声震天的鼾响,卫枭和卫束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卫束扯了扯睡得猪一样的卫鸿,然后笑着对卫枭说:“你爹瞎说,别信他的,旁人若用阴谋,你便用诡计以对,到什么时候,咱不能吃亏。”
砰地一声,又倒下一个,卫枭抽了抽鼻子,又拿起一坛没开封的酒,咕隆咕隆便灌了下去,他此时已经完全醉了,把酒坛子一推,站起来横晃着走。
天色黑沉沉的,卫枭眼前出了重影,他甩甩头,撞上院门之后,又晕乎乎往前走,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找到马厩,靠着仅剩的一丝清醒牵了自己的马。
幸亏马儿认得路,卫枭略一驱策它就自觉向着城东跑,最后停在了靖国公府的后墙根处。
这怨不了马,卫枭平时总有意无意的绕到靖国公府后门,也不进去,就在这里静静地待一会儿,马记住了,自然把他带到这里。
少年摇摇晃晃下马,他做了清醒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哪怕醉的忘记自己是谁,他也没忘了这墙里有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拍了拍院墙,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腾跃便跳进了墙里。
罗悠宁用过晚膳从正院出来,本应该走就近的那条路,但她今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换了另一条绕远的路。
半途黑灯瞎火的,念春跟在她身后有点害怕,“姑娘,我怎么听着有动静啊。”她快哭出来了,指着前面不敢再走。
罗悠宁无奈道:“放心吧,咱们家里没鬼,我小时候晚上出来抓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念春咽了咽口水,她也不敢问,她们家姑娘胆子得大到什么程度,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半夜出来抓鬼玩。
就在这段最黑的路要走过去时,前方横着窜出来一个黑影,念春崩溃大叫:“鬼啊……”
她第一反应是拉着罗悠宁赶紧跑,罗悠宁却挡开她的手,一鞭子往那黑影身上抽过去。
鞭子被那“鬼”用手抓住了,罗悠宁使了全身的劲也没抽回来。
争夺之时,那“鬼”轻轻一扯倒是把她拉过去了。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亮的慑人的眼眸,少年一只手拽住她的鞭子,另一只手趁势揽住她,声音饱含委屈:“阿宁,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