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夏一路跟着姜荺娘到了角门,颇有些不舍地送她上了马车。
“姑娘,奴婢舍不得你……”芷夏眼见着她要离开,心里又是焦急。
姜荺娘道:“你想随我一起离开”
芷夏忙点头道:“姑娘,奴婢愿意永远都跟着你。”
姜荺娘想了想,对她说:“你若心甘情愿的,那便等我回去安置妥当后,再来向外祖母将你要来。”
芷夏闻言顿时露出喜色,连忙答应下来。
待马车离开了薛府巷子,便逐渐远离了那些热闹繁华的地段。
马车进了个三进宅院里,姜荺娘正觉此地陌生,便见里头迎出来一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父亲姜承肄。
“荺娘……”
姜荺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姜承肄时,他为了家里的事情四处奔波,憔悴不堪。
许是太久未见,姜承肄穿戴气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而姜荺娘也少了几分纯稚,满身清朴。
彼此骤然一见,竟都觉得有几分陌生。
“父亲。”
姜荺娘声音淡淡的,本以为自己都能习惯这样久别的画面,只是才喊了对方一声,鼻头便忍不住一酸。
姜承肄顿时也红了眼眶,上前来将姜荺娘搂到怀里去。
“这些日子苦了你,我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后来薛家收留了你,才叫我没了后顾之忧,自顾自的离开京城避一避风头。”
姜荺娘叹了口气,又打量他,问:“我先前就听人说父亲的腿疾犯了,我那时一直担忧,却始终见不到您,也不知您有没有大碍”
姜承肄道:“先前在牢里是发过一阵的病,那牢房里阴暗森冷,我腿骨夜里发寒,疼得我几乎睡不下,好在后来薛家伸出援手帮我了,我才得以离开,就此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说这些时虽寥寥几句一笔带过,却透露出其中凶险,叫姜荺娘愈发后怕。
姜承肄本是个身体康健的人,就是年轻时候为了保护她,才被倒塌下的墙给砸伤了后背和腿,而年幼的姜荺娘则被父亲牢牢地护在怀里,那时甚至都不记得这一切。
后来姜承肄身上其他的伤都恢复无碍,唯有一条腿一瘸一拐,险些就影响了他的仕途。
他虽不曾对姜荺娘提起过这些事情,但姜荺娘却从别人那里零零碎碎地将事情给听全了。
彼时她失了母亲,伤心万分,而后才意识到这世上另有一人疼爱于她,姜承肄不曾再娶,而姜荺娘也将他视作唯一的依靠,直到姜家出了事,一切都叫姜荺娘措手不及。
姜承肄领着姜荺娘进屋来,姜荺娘打量着这陌生的屋子,又见一个相貌忠厚的婆子端茶倒水,倒是穿着干净,手脚勤快。
“家里遇事的时候,你春姨娘躲在外头将你弟弟生下来了,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阿檀,待会儿你去看看他罢。”姜承肄说道。
姜荺娘怔怔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情她是有印象的。
春黛是姜承肄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通房丫鬟了,母亲去世后春黛成了姨娘,后来滑过胎,一直到这一回才安稳生下一个孩子,没曾想竟是个男孩,也算是了了她爹的一桩心愿。
姜荺娘见四下家具物什虽都不显昂贵,但要置办出一个“姜家”来,所要花费的钱绝非是小数目。
她忍不住打听了几句,姜承肄却神神秘秘地说是有友人相助。
“待他来时,直接介绍与你。”姜承肄说道。
姜荺娘摇了摇头,说:“我并非是好奇父亲的私事,只是怕父亲被骗。”
姜承肄笑了笑,说:“ 傻姑娘,我还能有什么好骗的,骗我的时候还送我房子送我银票,有这么蠢的骗子”
姜荺娘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搁下茶碗先去看看幼弟。
如今的姜家自然与从前的高门大宅比不得了。
姜承肄当下居住的地方也不过是比寻常百姓要阔气一些,能居住得舒坦已经是极为不错了。
因地方小了,仆人都没了,家里总共就这丁点人也没什么讲究。
为着伺候方便,春黛是直接住在了上房里的西次间里。
姜荺娘过去的时候,幼弟睡得正酣,而春黛正梳理着头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屋来。
姜荺娘见春黛穿着一身丝光滑亮的裙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待她走近了打量,才发觉春黛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由云锦缎制成的,她的日子显然要比姜荺娘想象中还要快活。
“春姨娘。”
姜荺娘轻声开口唤了对方一声,春黛才回过头来,察觉到姜荺娘的到来。
她略有些错愕,大抵是没想到姜荺娘去见过姜承肄之后竟会直接来这里。
她忙推上妆奁盒的抽屉,起身敛了敛衣摆,走到姜荺娘面前来,露出笑道:“姑娘,你回来了,老爷说今天来接你的,我本想抱着阿檀去前面见你,可是你看他还睡着呢……”
姜荺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