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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一章

“――对,你瞒着我是本分,告诉我是情分。”甘砂又砸了一下方向盘,驶向最左道,前方指示牌显示服务区匝道入口,她直直开了进去。

停车区空闲停车位足,她停到最偏远的角落,利索地熄火、解安全带。

“你的过去我没法参与,没权评论,”她推门一脚踏出去,站到门边才冲着车厢说,“但是……我也有权利把你变成过去。”

车门将皮卡砸得震了震,细小灰尘在车顶盖上弱弱飞舞。

游征顶着嫌疑人的脸没法下车,也不太想玩把人拽到怀里强行解释那一套。

那段历史是他羞于展露的心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脆弱所在,任谁也不能嘲讽那对他毁灭性的影响,连另外一当事人也不行。已不是对旧人的留恋,而是对曾经赤子之心的祭奠。

两个同样执拗的人,一个不愿委曲求全,一个不愿费心解释,坦白反而成了枷锁,倒不如隐瞒能带来和平假象。

甘砂离开了好一阵,树荫有限,正午的日头暴晒在车顶,车厢很快暖成烤箱。游征扯了扯胸襟扇风,依然杯水车薪,一手撑在驾驶座,伸手去拧开钥匙,空调终于送出徐徐凉风,中和了稍许燥热。

游征待要坐正身子,一盒塑料袋套着的盒饭砸到座椅上,甘砂居高临下冷冷睨了一眼,拎着另一袋走到树荫底下。

两个人隔着一面挡风玻璃和引擎盖各自独食,姿态比初识那会更为冷漠。

甘砂草草吃了大半,回到车上时游征已挪到驾驶座上,装饭的塑料盒工整收回原袋子搁在副驾座,她捞出来连自己的一块扔了。

一路沉默到达昌榆市已将近下午四点,aj和图图仍旧毫无音讯,甘砂找了汽车站附近一处相对偏僻的宾馆落脚,轻车熟路要了两间房,她进入最近的一间直接把门合上,眼不见为净。

白俊飞和戴克入夜时分到达,开的是一辆小面包。如此煞费苦心分开行动,为的是万一发生异变,一部分人可以尽可能逃走。

四人在游征的房间碰了头,一来没有方向乱跑只会像无头苍蝇,二来舟车劳顿,四人今晚暂就此处歇下。白俊飞自动请缨出门打包晚饭,甘砂也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晚上是不是还得多开一间房”房门合上,白俊飞也不避嫌地用正常语调说。

无证开房不易,甘砂心思一转,淡淡说了声“不用”。

一夜如常,甘砂和游征巧妙地避开任何一个可能视线相对的瞬间,甘砂洗澡时他在白俊飞那边,等和衣躺下才听见开门与水流声。她背对着另一床侧躺,有意想等到他出来,但没熬得过困意,一觉到天明。

接连两天也无新鲜事,甘砂并非第一次经历身边人杳无音讯消失,她妈妈那次她得到消息太迟,从希望到绝望的时间被压缩,她只接收到一个失踪的结果,而此次她正在经历无能为力的过程,而且情势有可能比她妈妈那次更为险峻。

四人约定,若明日还无消息,必须作出等待、寻找或是放弃的选择。

和游征也继续不尴不尬着,她也不期待他会接着解释,他已经横出一道坎,愿不愿意跨过在于她的决定。他们曾经同处过一室几次,有过尴尬也有过亲密,此时回到比起点还低的陌生和疏远里,反倒叫人无所适从。

这夜刚洗过澡出来,手机进了一条信息,甘砂阅后匆匆整理了头发出门。

昌榆市并非旅游城市,早年街道疏于规划,如今缺乏管理,宾馆附近路边乱停乱放车辆比比皆是,他们的车就属其中一员。

出到宾馆大门,有辆车闪了两回灯,初时的晃眼过后,甘砂辨认出那是一辆灰色小面包,像发现她的盯视一般,车灯又亮了下。

甘砂沿着道路走过去,降下的车窗里露出白俊飞模糊的脸,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座上。

车身随着合上的门震了下,白俊飞轻嘶一声,心疼道:“轻点,这不是yoyo的车,砸坏了也没用。”

冷不防的开门见山给甘砂强有力一击,她已可以推测话题走向,肃然道:“找我什么事”

没开空调,车窗全开通风,逼仄空间依然热不可耐。

白俊飞扭过身,姿态轻松,“聊聊,互通有无。”

她也不客气,“怕是你有的比较多。”

“那我说了,你别怪我说话太直,珍惜时间交换信息,”白俊飞一叠声说,“yoyo跟你坦白余瑛的纠葛了”

甘砂一愣,这种反应不是谈论公事时该有的迟钝,而是作为“新人”对“旧人”无意识的抵触。

转瞬即逝的表情没逃过白俊飞锐利的眼睛,他嘀咕:“还真是啊……”

甘砂冷漠皱起眼,“你早知道了。”

白俊飞故意避开她的审视,转头从身旁塑料袋抽出一瓶外壁挂满水珠的矿泉水,“天太热,喝口水,慢慢聊。”

她看也不看,“白俊飞,你早知道游征和余瑛的关系。你在游征身边这么久,压根不是想通过他摸到齐方玉。齐方玉是我的目标,我们狙击的不可能是同一人,那是浪费人力。所以,你想盯的人是余瑛,你想通过游征――我早该猜到了……”

她早该猜到,两个成年男女间除开杀父之仇、感情纠葛,还能有什么深刻的恩怨能让他举起屠刀。

“开头没机会告诉你,后来发现游征对你感情有点危险,还是应该他亲口告诉你合适,所以――”矿泉水瓶执着往前伸了伸,“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有病吧。”甘砂扭头望向窗外,胳膊搭窗沿上支起脑袋,夜风拂来,也带着热岛效应的热气,叫人平添烦躁。

再度遇阻,白俊飞拧开瓶盖自己喝了口,嗓音清脆几分,“我只知道余瑛带着足月的孩子诈死失踪这一节,你能想象得到吗,本来以为是意外,结果慢慢发现是自导自演,主角还是他当时的妻子,游征都快疯了。至于他们怎么认识,为什么突然结婚,我不知道,起码我认识游征时候他身边没向小葵这么个人。还有,我跟yoyo认识纯粹意外,没有半点目的性,所以他才真心当我兄弟,他后来和余瑛能挂上钩,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甘砂机械转回头,难掩惊诧,“诈死”

白俊飞脖子一梗,悻悻然:“他没讲到这一节――你忘了吧,等他详情。”他从刚才的袋子摸出一包纸巾,犹豫递了递,“想哭就哭吧。”

甘砂低骂了声,又扭头望窗外,久久才喃喃道:“我没想哭,就是有点难受……太他妈难受了……”

她无法明白,得多深刻的感情才能转化为这种奋不顾身的恨意。

白俊飞看惯这位大姐头平日雷厉风行的作风,此时情不自禁的倾吐像她的气势又不像她的脆弱,踟躇片刻后平静开口:“我为前头的煽风点火道歉,那时候是看出yoyo真的喜欢你。如果你只是想随便玩一把,那当我没说,如果不是……那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次性痛到底。我说的话可能比较讨人厌,信不信在你。

“yoyo以前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但现在和你不是一道人,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第一,yoyo顺利出境,以后他不可能回来,你也出不去;第二,yoyo蹲监洗清罪名,如果按十万量刑,怎么也得六年起步,你能等吗;第三,就像现在东躲西藏,更加不是事,总不能躲一辈子,最终还是面临前面两种结局。”

两旁道路不时晃过车灯,路过行人,模糊的杂音与影子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和萧条。

“我知道了,谢谢,”声调生硬而冷淡,甘砂试图掩盖所有不慎泄露的羸弱,即便暴露无奈也好,起码不像羸弱那般羞于示人,“也许他说得没错,我不适合混这行,女人太容易被感情困扰……”

白俊飞反应过来她提及的是另一个人,笑道:“你做得挺不错的了,起码是我见过最能打的女人。”

甘砂低头无奈而笑,前头那些阴霾似乎也被笑意驱散了少许。

“可能也不是,不知道你和金莉徒手pk谁能赢。”白俊飞故作深沉思考起来。

“喂――”甘砂不知怎地想起在警校塑胶垫上搏击时洒下的汗水,一股临战不惧的自信重新充斥她胸膛,“可别小瞧人啊!”

白俊飞终于把另一瓶矿泉水递了出去,两人默契碰了下瓶子,“那你加油。”

甘砂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本来酸涩的眼眶也似乎随着仰头的动作,悄悄把液体送回身体里,封藏进心里某个角落。

这时白俊飞手机震了一下,他瞄了眼屏幕,矿泉水瓶还没来得及抬起,受惊似的放下,水溅洒出来,在裤子上点出几朵小花。

“aj来消息了!”

甘砂也迅速拧上瓶盖凑过头,只见对话框显示一个10秒钟的视频,一根尖细的针头刺破一截皮肤,快速送进了约摸10ml的白色带透明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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