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动她一根头发!”男人忽然钳制她的喉咙,警告道。
女人踉跄退了一步,脊背抵着单向镜,从容看着他,没有半分挣扎。
“我不过借了她一只怀表,现在四舍五入算完璧归赵,平日里哪天不是好吃好喝供养着,连我老娘都没这个福气,你瞎紧张什么”
女人盯着单向镜另一侧无谓挣扎的两条身影,声音平静,“还有一个小时,你从来时的路走,我让人关了监控,撤了守卫,没人会看见你,你也从来没有来过此地。”
男人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牙关紧咬绷出愤然的弧线,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开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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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泰工业园位于城郊一片旧改区,废弃状态,大大的拆字印在外墙,红色油漆上头已蒙上灰尘。偌大的园区荒草丛生,但仍常有货车进出,以此作为廉价的停车场。
工业园周围也是同样苟延残喘的老旧居民楼,部分外墙已刷上“本栋已清空”的大字,部分楼二三层窗户虽用条砖堵实,一楼的苍蝇小店生意也不见冷淡。旷日持久的拆迁工程已让人趋于麻木,依旧淡然重复前一日的生活。
皮卡停在工业园之外,甘砂和游征打头炮翻墙进园。
只能从卫星图了解园区地形,总共八楼一门,八栋楼三栋一列,第三列只两栋,使得园区呈现瓶口式收尾。
游征和甘砂此时就站在尾巴楼宇的阴影里,离约定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月光下,两道身影往楼宇逼近。
仓库卷闸门拉下一半,依稀可见里头倒塌的桌椅和随地丢弃的物件,一副撤退后懒得收拾的荒凉。他们没有着急进去,游征蹲下查看门槛,指腹扫过去,厚重灰尘覆盖其上,手机电筒光柱描过,俨然一体的灰尘,看不出人为踩踏的乱迹。
甘砂一旁站着把风,悄然问:“如何”
游征收了手机,摇头拍蹭去手上灰尘站起。
绕圈把所有入口检查一遍,两人换到下一栋。
“他们的车往哪停”
甘砂环视一圈后问,园区无地下车库,如果停在室外,就可以快速锁定目标地点。然而对方显然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将逃生工具随意停放。
游征已经检查到了第三栋,伏在地上久久不说话,样子像要检查车底盘零件。
见他没回答,甘砂等了会,才轻轻哼了声提醒。
游征嘘声,嗓音压得极低极低,不留神听还以为是夏虫低语。
“有人……”
甘砂警觉起来,脊背贴紧门框,似要藏匿于其中。巡着游征视线瞧去,只见他紧盯不远处楼梯口方向。
门口挂着的遥控器厂牌子已经歪斜,地上散着一些零件,依稀辨认出是遥控器电池盖。他刚捕捉到的,应该就是类似硬塑料被踩碎的声响。
甘砂一甩头,示意往上冲,游征撑着地面跃起那一刻,倏然一道强光直射而来,如利剑插进游征的后颈,如若那是一颗子弹,此时他怕已鲜血直流,倒毙在地。
“那边是谁”
森冷的质问跟着强光而来,源头应该是对面楼二层或三层。
游征已借势滚到一边,不稍作停顿,大步往楼梯口冲去。这边突变骤起,楼上依然无大动作,说明要不和对方非一伙,要不势单力薄无胆迎敌,如果上头是守株待兔的陷阱,底下不应先打草惊蛇,无论哪种,这是突击的好机会,游征来不及和甘砂通气,自个儿先窜上去。
既然对面有守卫,说明他们捣中了狼窝,甘砂紧跟游征身影,然而仓库门边玻璃窗忽然炸裂,一颗货真价实的子弹击穿了它,玻璃碴子溅射到她身上,甘砂抬手遮挡,滚到一边。
玻璃盾牌的碎裂阻挡了她的去路,她躲在门柱背后,刚才那道强光依旧在扫射,只不过现下还多了一颗狙击‘枪的红点。
游征已消失在楼梯口,甘砂抽空拔出腰际对讲机,跟白俊飞分队报告敌窝方位,急促呼吸通过话筒反回来一些,吹得神经愈发绷紧。
这边游征预估无偏差,果然二楼空寂走道上一条人影在飞奔。他眼睛适应了黑暗,迅速给那人背影下了判断:一米八左右个头,步伐稳健,应当是个男人。
那人大概觉察到来人的追击,舍命狂奔,像被人看清脸一般,始终不曾回头观敌,身份和立场透着古怪。
游征当即掏出枪――也是他们唯一的枪支,出发前三个男人默契地要给甘砂用,可对方嫌烫手似的没接,说应当命悬一线的“头号目标”拿着――瞄准男人的腿部开了一枪,失了准头的子弹击在墙壁上,但也足以搅乱对方的节奏。
那人不远处横着一道洞开的窗户,其后大概是一个生产车间,男人慌乱之下,没有绕弯,而是直接扒着窗沿翻身而入。
游征又伺机开了一枪。
子弹砸在窗沿,近距离的声响震得男人身形一晃,咚的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下来。
男人也许没发觉,也许来不及捡,游征已追到窗边,他奋力前冲。
游征跟着他翻窗而过,落地时脚踩上一疙瘩,刚想踢开时反应过来,矮身要捡,指尖前端爆裂一声,男人也掏出了枪,一发射偏的子弹让那疙瘩弹开了寸许,刚好向他跳来,游征顺手捞过,附近无掩体,被男人逼得退至门外。
好歹暂时藏了起来,游征才觉察手中握的是一怀表,应当是男人掉出来的不错,来不及细察,他把表链挂脖子上,潦草将之塞进衣领里。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不知是否加速的心跳扰乱了他的听觉,游征捕捉不到逼近的脚步声。
足足有一分钟过去,他按捺不住,枪口重新瞄准车间里,接着梁柱掩护自己,扫描范围一步步扩大。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潜藏的危险让此时比刚才的等待更为煎熬,直至车间另一端,清凉夜风透过大开的窗户送来,也不见男人的身影。
游征过去细察,淡淡月光下,窗沿赫然印着一只脚印,探身往外瞧,一楼的灌木荒草丛被扒开一道缺口,那人已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