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黑影鱼贯而入,白俊飞也跑出来,三人齐力把人堵在防火门外,一旦里外敌火汇合,壮大的火龙势必将他们尽数吞噬。
许是被人小看了,甘砂这边只应付着一个,并且很快将之打垮。
“你们能搞定吗”她仍忧心着楼上局势。
白俊飞刚用双截棍甩了对方一个嘴巴,那边疼得嗷嗷叫唤,往地上啐了口血痰。他抽空道:“没问题,走你的。”
“当心了。”
甘砂扔下三个字,匆匆往上跑,刚抵达七楼,迎着月光的窗户相对明亮,无法不惹人注目,又是一团黑影滑下,且相对刚才看到的那些,影子显得较为巨大笨重,速度也缓慢,一落一停卡壳似的。
黑影没有破窗而入,而是继续往下。甘砂凑过去拉开窗户探头俯视,当即便瞧清了那是两个人,一人背着一个,如同两只叠在一起同行的蚱蜢。
她脑中警铃大作,顿悟过来。四顾寻找落脚点,方才发现窗户另一边也有一根相似的绳索。前头那些人降落频率极快,应当是两条绳索的功劳。
她捞过绳索震了震,结实牢固,理应可行。迅速除下外面的短袖衬衫和背包肩带绞一起做防滑减速,甘砂爬上窗台,抓着绳索急速下降。
绳索磨得她掌心发热,夜风簇拥着身体,坠落的失重感也让脑袋几近缺氧般宕机,好歹在四楼窗户快追上了人,甘砂踩着墙面横行而过,在差不多两人头顶的位置落脚。那个背负人质的主力军发觉敌情,她趁对方抬头那一刻,双脚往墙面一蹬,人往外弹的同时下降一个身位,把两人一齐踹进窗户里。
甘砂也跟着荡进去,解开衬衫后挥刀割断对方那根绳索。
摔在地板的两人爬起来――确切说应该是那个主力军在爬,背上的那个人显然比他矮了一大截,且像没什么气力,被他带起来后双脚不着地,四肢徒然挣扎了下――甘砂立马认出了蓝雪峰,他摁开胸前搭扣,后面那人立刻像伞包一样掉落下来,一个踉跄跌坐到墙边。
“aj!”甘砂瞧着身型相似,惊喜喊了出来。
墙边的人软塌塌像床被子,乱糟糟堆在那儿,手脚被绑住,只哼哼唧唧回了声。刚才她那一踹力度全落在他背上,可谓雪上加霜。月光刚好洒在他那个角落,记忆中的面孔拼命扬起脑袋,似要给她瞧个清楚。
见他四肢健全,身上无显眼伤痕,甘砂心中石头落下大半,双手将衬衫绞成一股,和同样活动筋骨的一米九巨人拉开了阵势。
甘砂飞快觑了眼蓝雪峰两条腿,现实与记忆的剪影重合,她记起了不久前开枪伤他的地方。
那边显然觉察到她视线方向,指节扳得nn响,如同咬牙切齿。
“来啊贱人,也吃老子一颗子弹,让你下半辈子轮椅上过。”
说罢,枪声成为他的句号,砰的一下子弹朝甘砂飞来。甘砂敏捷翻滚避开,躲进了防火门内。是她前轻敌了,以为蓝雪峰会和她来一场公平pk,如今在客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胜败重于手段,无论智取还是力拼,目标只有一个:活下来。
“出来啊孬种,才放了一枪就他妈屁滚尿流躲起来了。”
甘砂背靠着墙壁,和枪口只隔了一道门墙,她从背包里摸出另一把小刀,趁其不备往外飞去。
蓝雪峰一偏头,轻而易举避开。比起子弹威力还是太弱,小刀看起来也没什么准头,跟眼瞎的笨鸟撞上墙壁,掉落地上。
甘砂却闭了下眼,暗暗祈祷aj可以挣扎捡到小刀,自己隔断绳索溜走,睁眼时对耳麦里低声重复两遍:aj,四楼。
防火门进去的空间被墙壁分隔成布局未明的房间,她得引君入瓮,才好让aj能趁机逃离。
甘砂调整呼吸,给自己默默倒数三二一,振开手中衬衫,使之如飞碟飞出。
枪声再起,障眼法生了效,衬衫破了一个窟窿,颓然落地。甘砂滚地翻出,直踹他下盘。蓝雪峰跃起到一旁,手/枪再端稳时,手腕有惊无险避过甘砂一脚,也刚好借势擒住她的脚踝。
甘砂另一足往他腹部踏去,蓝雪峰执枪之手无空招架,她占了便宜,顷刻之间一个后空翻便解开了他的禁锢。
甘砂戏谑冷笑,煞有介事转了转刚逃出束缚的脚踝,这动作无言挑衅了男人狂傲的自尊,堪比直接甩他一巴掌。
被女人占尽先机赢了一回合,蓝雪峰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自负地收起手/枪,蠢蠢欲动主动往甘砂身上攻击。
甘砂意不在打垮他,实际上一回用子弹喂他已是侥幸,何况这回有武器的是对方,她的目的只在调虎离山,至于结局孰胜孰败,她并不乐观。
空荡荡的房间里,黑影晃动,像光线模糊的皮影戏,影子时而汇聚一起,但面积变化可以忽略不计,时而分开,如一只猫在和一头巨熊搏斗。
甘砂身上挂了彩,万幸只是皮肉瘀伤,骨头完好。那边也吃了她几下,马马虎虎算平局。她已经把人带出挺远,此处估计已是楼层的中央,与下层打通,设置了一段旋转阶梯,她正处在楼梯口边缘。时不宜迟,她冲耳麦大喊:“小白,现在!”
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惊了蓝雪峰,但也旋即反应过来是通知援兵的意思,旷日持久的交战已让他满心不耐,女人话音刚落那刻,手/枪再度出山,朝甘砂开火。
空房间加重了回音,甘砂撑着栏杆往旋梯下翻,但侧腹剧痛,手臂发软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砸在阶梯上。
甘砂勉力撑起,摸了下麻木的地方,在很边缘的位置,像要割断她的腰似的,但也模模糊糊感觉出来,子弹只是擦过而已,没有击穿她。
她顾不上伤口,爬上楼梯口,在蓝雪峰从她掉落的地方探头时,一跃而起勾住他脖颈,将他整个人坠下,两人顾头不顾尾地滚下旋梯。
预期中的声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白俊飞启动了设备。甘砂踢开蓝雪峰,没命地往三楼楼梯方向跑,她要赶在对方之前回到四楼aj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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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楼上。
游征只觉脚踝下坠,余瑛从陡然断开的布圈落下,另一足点地稳住下盘,松脱的布带好巧不巧掉落在他后颈,她出其不意张牙舞爪前抓,布带锁住了游征的脖子,并拽着他磕地板去。不幸她气力不占上风,游征松开她脚踝,手掌卡进收紧的布带与脖子间勉强呼吸,眨眼间手中换成了一把枪,乌黑枪口悠悠抵着余瑛。
余瑛没有半分松懈的势头,反而威胁性收紧,游征牙关紧咬,一张俊脸憋成番茄。
“你没这个胆子,游征,”她将口中刀片转移到手上夹着,阴恻恻笑着,“你虽然思维缜密,但性格优柔寡断,相信我,你下不了手,你对女人尤其下不了手。”
霎那间,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工业园颓败的夜空,直刺耳膜的声响叫余瑛愣了下,耳边骤然砰的一声和警笛遥相呼应,余瑛直觉下盘剧痛,整个人踉跄后退,跌坐在地,布带不受控制松脱――
游征扣下了扳机,一枪打在她大腿上。
游征扯开布带,脖子已然被绞出一道红痕,但比起她汩汩涌血的伤口不足一提,指腹擦过火辣辣的地方,枪口行刑式朝着她。
“我没胆”
声音比枪声森寒,目光更胜夜色阴暗。
如若枪声再起,下一颗子弹将没入她的心口,余瑛掐着伤口上端不断后挪,游征步步逼紧。
血迹拖了一路,她可能觉得无法逃出生天,或是太过痛苦,冷汗涔涔淌过她额角,余瑛只挪出一米左右就停歇。
她扬起下巴,脸上带着不屈服的惨然。
“一会条子来了,你和我都逃不了。”
她的任何诅咒都成了穷途末路的挣扎。
他轻描淡写,“同归于尽而已,你已经 ‘死’过一次,再来一次又如何”
余瑛哈哈笑起来,掺杂了警笛的笑声怆然又怪异,她哀哀叹道:“我死了不要紧,可惜这次不能带孩子一起走了……”枪口颤了颤,余瑛仿若未觉,眼睛炯炯盯着他,“你为什么不问问孩子的事是个男孩,刚学会走路,长得跟你挺像的呢。”
扳机上的手指,似要松开,又犹豫搭回去。
千钧一发这刻,余瑛拔出藏在链条包里的袖珍手/枪,朝游征开火。
游征躲开一颗,下一颗紧追而来,他也回击一枪,然而双方火力归于徒然,余瑛挣扎到了窗边,在游征看不清她如何操作时,整个人抓着绳索往下坠。他赶忙冲至窗边探头俯视,领口那只陌生的怀表也跟着跑出来,飞出又荡回时砸了下墙壁。
月光下余瑛已下降一层楼高度,他下意识瞄准,但余瑛隐然浮起一个诡谲的笑,夹紧绳索疾速下滑。
“你性格优柔寡断……”
余瑛身影融成模糊的黑色,越来越小,说过的话却一遍赛一遍狠戾地鞭笞他,嘲笑他的踟蹰。
降至快地面时,余瑛意外卡顿,再起步时往外带出另一团黑影,有个人被她顺手抓出来,跌落窗外!
余瑛继续下降,那人似乎掉了一下,堪堪被什么挂住衣服,摇摇晃晃像风中腊肉。
脑袋里碎片拼成图,游征很快反应过来,咒骂一句,抓着余瑛用过的绳索也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