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缀在警车后面,声响还未远去,另一盏车头灯越来越近,一辆蓝色三轮车载着一个扁形纸箱停在门口。
接踵而至的意外让秀眉紧了紧,甘砂迎上去。
“游静芙”送货瞄了眼快递单上的名字打量她,似乎想寻出两者的关联性。
“给我吧。”甘砂伸手揽过,擦痕掩盖了好几处地方,寄件人那栏还赫然清晰。她失神地抚摸黑色的三个字,笔迹遒劲有力,一如主人清晨舞木剑时飘逸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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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游静芙的摩托归来已将近午夜,母子俩看起来跟出门前没什么不同,像仅是出门兜个风。游静芙脸上妆容依旧,憔悴和凌乱的几分宛如夜风手笔。
“姨,你的快递,我们怕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先打开检查了一遍,对不起……”戴克平时本就不苟言笑,此时话语更沉闷到了极点,压得人喘不过气。
切开的箱口微微拱起,里头东西倒还整整齐齐搁置着。
游静芙目光钉在纸箱上,可能连说话人是谁也不甚在意。紧走过去,在一圈人的注视下掀开纸箱。
甘砂忍不住别过头,仿佛那是一口棺木一般不忍直视。
里层还有个仿古皮箱,箱中东西用塑料袋罩着,鼓鼓囊囊的像一个白胖的大馒头,游静芙抖开,一件鱼尾婚纱落地,显出流光溢彩的原形。
游静芙稍一怔忡,细珠的碎光击垮了一整晚的自持,眼眶猝然水莹莹的,她抱着空瘪的婚纱哭了出来。
游征扑过去抱住她,然而游静芙像把自己封锁起来,死死不肯放开那填不满怀抱的白纱,对儿子的拥抱无动于衷,任由他箍着自己。
戴克虽不明白来龙去脉,也能猜知定是送婚纱的人出了什么意外。
年龄总被认为是成熟与坚韧的标志,小时候以为大人是百毒不侵的巨人,无悲无喜;长大了以为长者一定比自己坚韧不拔。中年人失态恸哭像顶在自己头上的巨人垮塌,撼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甘砂尚能忍着泪,心底更多是茫然。她与段华池个把月才联系一次,现在好像还在规律性失联阶段,游征带回的是他人的噩耗,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发出暗号,让她出来碰个面。
较为崩溃的是图图,纵然一无所知,回程目睹花店被毁,心中余悸未了,敏感得红着眼呜咽。
白俊飞宽慰几句无效,好奇心起去查看厄难源头,却如遭雷噬僵在当场。许久,他起身一把将甘砂拉到一边,目光如炬问:“到底怎么回事,池叔跟芙姨”神色一顿,眼眸里惶恐漫开,“池叔怎么了”
战友的质问险些撞开她最脆弱的阀门,甘砂稳住心神,反问:“小白,我信得过你么”
“你这什么废话!”迟迟得不到答案,白俊飞烦躁道。
“好,我要你一句话,你和戴克带着图图和游征妈妈出境,能不能做到”
风牛马不相及的索求让他诧异,不耐遽增,“你先回答我。”
然而他碰上更为执拗的对手,甘砂掐着他胳膊,厉色道:“先答应我。”
白俊飞甩开她的禁锢,不肯轻易就范,“池叔是不是出事了”
“你现在身份暴露,再待下去就算你不拿自己命当回事,好歹也想想别人。”
目光虽不至杀人,甘砂看上去直想揪起他衣领训斥。白俊飞霎那间明白过来,那个“别人”别有用心,当初那股支撑他退局的力量又强烈起来,遮掩了背弃同伴的羞耻与怯懦。
“好……”白俊飞黯然道,起初为这个决定寝室难安,甚至做好被千夫指的心理预设,但上司与同伴无一阻拦,更叫他愧疚深刻成耻辱。“我答应你。”
甘砂拍拍他肩膀,垂眸叹气,“谢谢你。”
白俊飞话锋一转,但也尽量平静地问:“你可以告诉我池叔怎么了吧”
眉目冷锐起来,她不容辩驳道:“等你安全出境,自然会知道。”
她提足欲走,白俊飞忽然恶狠狠伸出手指,“算你狠,但你别忘了,我能在内网通行无阻,池叔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的消息说不定比你灵通――”
“他死了。”甘砂蓦然转身,刚得知噩耗时那种无力感又爬上双腿,牵动全身战栗。哪怕现在,她依然觉得不真实,她只是把一条站不住脚的消息分享给同伴,她在造谣。连白俊飞的反应她也不甚关心,只将心中所想一并倒出了事。
“你知道在前线多年,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甘砂低头一笑,笑容很淡,自嘲又无奈,“是三年前失去我和游征的孩子。小白,留下来的人可能一个也活不了,你做好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