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不管是谁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们的脚步变得小心翼翼, 马儿似乎意识到什么,马蹄不安在地上踩动。士兵的呼吸是如此沉重,仿佛被盔甲压的喘不过气。旗帜在风中张扬,带来远方森林的清新。
受伤的人不被允许呻|吟,魔法会已经没有来时的骄傲,在三支队伍中他们最像败犬, 狼狈收拾着散落的东西,一点一点远离战场。塞西尔什么也不顾, 他注视着陆离,就好像守财奴看到宝藏, 双眼有种不可思议的光亮。
是的, 他找到毕生所求了。
血腥大帝已经没有时间在意原地不动的塞西尔,他发现这场战争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他的士兵, 他的将军, 此时此刻全成了一条在地上哀求的狗。
而那条真正的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是如此的惬意。
地狱三头犬,那是属于孩童噩梦的传说, 它是孩提时代的睡前故事,大人们喜欢拿它吓唬小孩, 而这个黑暗法师, 也有相同的爱好。
不知是谁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金属摔在凌乱的砾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于是所有人愤怒的目光朝他看去,下一秒又祈祷怪物不要苏醒。
风中的硫磺味越发浓重,地狱三头犬的尖耳抖动,浑浊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似乎将要苏醒。令人可笑的一幕发生了,那位平时高高在上的红衣主教结结巴巴唱起了摇篮曲,安抚他的死敌安然入睡。
这一幕不知戳中谁的笑点,突兀的笑声在战场上,它是如此特别,像一条直线传入地狱三头犬的耳朵中,美梦被打破,带来鲜血的洗礼。
暴起的地狱三头犬一跃而起,一口咬断了红衣主教的脖子,三个头互相争夺着,那位可怜的红衣主教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只有地上的一滩血代表他曾经来过。
人们的目光无比惶恐,陆离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吵醒它。”
随着陆离那句话落下,地狱三头犬径直冲入队伍,它的脚下带来地狱的气息,黑红的炭火瞬间燃起一个巨大的火场,成了它的游乐园,在火场里的人类就是它最好的玩物。
惨叫声接连响起,血腥大帝表情难看,拔出剑冲教廷嘶吼着,“你的法术呢,神明赐予你的东西,拿出来啊。”
那位红衣主教呆呆站在原地,他直视了同伴的死亡,鲜血溅了他一身,似乎也抹去了他仅存的理智。
一道黑影掠过,利齿将他咬成两截,他终于清醒过来了,然而只能用双手在地上匍匐,捧着露出的肠子诡异尖叫。
一群废物。血腥大帝一剑结果了对方,他注视眼前和自己对视的地狱三头犬,双腿夹紧马腹,一点一点后退。
他不该来洛克森林。血腥大帝心中无比后悔,他甚至能听到黑暗法师愉悦的笑声,嘲笑他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当血盆大口朝自己咬下时,血腥大帝下意识闭紧眼睛,等待自己的死亡。让他想不到的是一柄长剑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陛下快跑。”加勒特朝血腥大帝嘶吼。
没有犹豫,血腥大帝调转马头就往森林深处狂奔,他不敢往后看,因为他知道留下来的加勒特会什么结局。
永别了,我最忠心的骑士。
长剑被更坚硬的犬牙咬碎,尖利的巨爪践踏在加勒特身上,地狱三头犬低头嗅了嗅,转身去找下一个猎物。
肆意的火海不断吞噬着一切,陆离没有去看他们,而是向他的神官伸出手,冰冷的脸庞浮现一丝笑容,“萨拉。”
破碎的面具无法遮挡神官眼中的喜悦,它是如此特别,像星辰坠落在海中,在荒芜的深海熠熠生辉。
这是他的大人,他唯一的大人。
相触的指尖忽然停下,刻满圣文的长剑架在神官的脖颈上,闪烁的微光像滚烫的烙铁,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深痕。
“让它停下。”翠绿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米歇尔冲陆离怒吼,“我说让它停下来,听见没有。”
陆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眸凝结着冰霜,他身后的影子忽然变大,几乎要吞没米歇尔。
“是谁允许的你。”
陆离伸出右手,邪影的右手化为触手,紧紧缠住了米歇尔的圣剑。
“触碰我的所有物!”
邪影怪叫一声,所有力量汇聚到触手上,被圣剑净化一条,就有第二条第三条,源源不断的触手缠绕上来,米歇尔额头渐渐冒起冷汗,萨拉轻轻叹息着,在米歇尔耳边低语,“我不是说过了吗眠龙勿扰。”
锋利的匕首插入米歇尔胸膛,萨拉握上米歇尔的右手,剧烈的疼痛使米歇尔放弃挣扎,圣剑脱手而出,一瞬间他从有利的胜者跌落成惨烈的失败者。
银灰色的长袍滑过满是砂砾的地面,神官停下脚步,他的背后烈火吞噬了大地,火中安葬着亡者的身躯,他取下面具,姣好的面容注视着他的神,然后微笑着,“午安,我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