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籽,当年站在湘大的教学楼八楼楼顶,心里头该是怎样的寂寥悲壮,才会从楼顶一跃而下。
清水胡同,雨似乎下得更加妖邪一些,顺着风向打着转,迟迟不落地,飘在脸上,冰凉凉的。
来的路上,老赵就问毛胜男,既然如此凶险,为什么不干脆等了一队的人过来,纵然她和葛云天有仇,可这毕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活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毛胜男只回,待会她打头阵,主攻,老赵做辅助,守在生门,遇事不妙,老赵先跑,她也不会有怨言,保证老赵能活。
老赵听了连连砸吧嘴,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这丫头,下定了主意,谁都拉不住。
远远的,似乎可以看到三层楼高的快捷酒店楼顶,有人影在来回晃动。
毛胜男和老赵贴着墙角,藏在暗处,毛胜男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聂珍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你怎么还没来。
毛胜男回复:被人盯上了,我在兜圈子,你先等我。
敲完字,回头再看那楼顶,人影不见了。
老赵眯着眼:“人还活着还不动手”
那鬼胎不是将林焕恨之入骨了吗,既然抓了,就该立刻开膛破肚才是,迟迟不动手,倒是显得有些奇怪。
“你很希望他动手”毛胜男反问,“他在等时辰。”
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是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可具体几时几刻是阴气最盛的时候,得需掐指好好算算。
现在是凌晨一点零三分,毛胜男算过,今日阴气最盛的时间点,是一点四十,还有三十七分钟。
老赵烟瘾犯了,有些难受,将金丝天罗网在手中来回换手,怎么捏觉得怎么不对劲,看着毛胜男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楼顶的样子,这丫头真是能忍耐。
一点二十,起了妖风,不是那鬼胎作乱,应该是鬼市有人出来了,但是不是朝着这条路来的,毛胜男手持铜钱仙索,把手处捏得紧紧的,一直盯着胡同口那人影的动静,身体紧绷,一刻不敢放松,直到看到这影子在鬼市门前直接右转,去了大街上。
一点三十,毛胜男喉咙有些干渴,一回头,却将老赵吓了一跳。
毛胜男:“有水吗”
老赵摇头:“没有,时间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要提前上去。”
毛胜男:“好。”
一点四十的时候,毛胜男打头,将背包放在了楼道里,手持铜钱仙索,一脚踹开楼顶的铁门。
毛胜男想过很多和这鬼胎交手的场景,昏天黑地,电光火石,自己命不久矣,鬼胎抬头大笑,亦或者自己神勇无比,一路开挂,三招绝杀,鬼胎跪地求饶。
可是毛胜男之后无论再怎么努力回忆,都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了,所有的记忆,都停止在了自己踹开门的那一刻,再继续想下去,思绪就像是坠入无尽的一片白色,她听人说,高山、极地探险者在冰雪天很容易被白雪极强的反射光线刺激,引起暂时性失眠,自己每次回忆到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有一种被强光刺激到什么都看不清的痛感,所以踹开门往后,发生了什么,谁神勇谁求饶,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她问过很多人,公历2019年2月28日凌晨一点四十,清水胡同就没发生什么异常
有人反问,2月28日周几啥时候不记得了,大概率在睡觉吧。
有人说,忘了,就记得那一阵,星城天天下雨,那一天,应该也在下雨吧。
季燃说,那一天,我是从一滩血水里把你拖出来的,你浑身都是血,一股腥臭,我也不知道,那血是你的,还是林焕的,但我希望那是鬼胎的,你头发一绺一绺的被血疙瘩黏在额头上,铜钱仙索成了碎片,你却握着不肯撒手。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来了,你对我一笑,特别得意的问我,问我你帅不帅。
我不过停顿了一下,你就噘嘴,撒娇,说我真坏,转头就晕了过去。
季燃说这些的时候,毛胜男正躺在病床上,手里的苹果啃了两口,一脸惊愕地看着给自己削梨的季燃,手一用力,顺手就将苹果给掷出去,砸在了季燃的怀里。
“我怕是见了鬼才会这样和你说话。”毛胜男胳膊一用力,又是被拉扯得痛。
噘嘴,撒娇,说你真坏
这还是自己吗
不过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季燃想怎么说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