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了湘江一桥,苗阮阮突然在后座发声:“我已经没有家了。”
毛胜男第一次给女孩子洗澡,就贡献给了苗阮阮。
亲人去世,苗阮阮还算是平静,可越是平静,便越是暗藏汹涌暗流。
苗玉青当时被取了魄珠,还被打得遍体鳞伤,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苗阮阮一直抓着苗玉青的手,小小的心里依旧抱着希望,也许阿姐能挺过去呢也许外面世界的医院真的可以救活阿姐呢
苗阮阮求遍了神佛和蛇祖宗,但是苗玉青还是走了,虽然其实三年前,苗玉青就该走了。
苗阮阮衣襟上都是苗玉青的血渍,头发黏糊糊的,混着汗水和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回了家,径直就回了自己的次卧室,闷头倒在床上,也不说话。
毛胜男去过几次。
“阮阮啊,要不起来吃点东西”
“阮阮,你想开点,我也是从小没有妈妈的人,这种感觉很痛苦,但是你终究还是要挺过去。”
第三次的时候,毛胜男就被季燃止住了。
季燃说:“人难过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你也别去烦她了,你自己晚饭还没吃呢,好意思喊人家吃饭”
毛胜男想了想,也是自己太多管闲事了,虽然之前就知道,苗阮阮也是祖师奶奶特意派来盯着自己的,可是苗阮阮最多也就汇报一下毛胜男的行程,其余出格的事儿,苗阮阮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做过,人家妹子还每天早上五六点爬起来给自己做饭呢。
毛胜男只在门口说了一句:“那我们先出去吃饭了,你好好的,要睡的话,先洗个澡,累的话,我帮你洗也行。”
毛胜男正要转头,里面传来苗阮阮轻飘得像是云朵的一声“好。”
毛胜男愣了愣,门开了,阴影里苗阮阮露出半张脸,颓废得没有一点儿精神,病恹恹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不过记性倒是挺好:“那就麻烦少掌门了。”
说出口的话,跪着也要完成。
季燃耸肩,表示看你自己,毛胜男点点头,拉着苗阮阮的手说:“好,咱们去主卧室的浴缸洗。”
两个女孩子在家里洗澡,季燃不好留着,刚好俩女孩都没吃晚饭,季燃步行出了小区,准备给苗阮阮买点粥,毛胜男喜欢吃锅包肉,喜欢吃辣的,附近没有东北菜馆,只能凑合着打包一些湘菜回去。
季燃盘算着打包哪些菜,才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大门外,有人穿着一身黑衣等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见季燃出来就快步追了上去。
季燃回头,看着拉着自己的手腕,微微蹙眉:“妈,你怎么来了”
毛胜男很早的时候买过浴缸泡泡球,搁浴缸里用水一冲,全是泡泡,还剩一个桂花味儿的,她往里头一扔,就招呼苗阮阮进来。
苗阮阮站在浴缸前还是一副低沉的样子,也不说话,毛胜男喊了几声也没回。
得,毛胜男还得给人家脱衣服。
苗阮阮的头发细软,温柔得像是水藻,卧进浴缸,头发散在亚克力浴缸的壁上,苗阮阮偏着头,忽而嘴角一抽,眼眶一红,就开始嚎啕大哭。
毛胜男正在给苗阮阮搓手指,见着苗阮阮哭得厉害,忙是给人家擦,手上的泡沫蹭在苗阮阮的小脸上,白花花的一片,毛胜男有些不好意思,擦干了手又要去抹,苗阮阮却突然说:“少掌门,我也对不起你。”
“呀,怎么了”
“其实祖师奶奶让我出来,是看着你的,她说你身上有个重要的东西,让我务必找到。”
毛胜男手一松,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苗阮阮继续说:“是化龙骨,其实,那天你和季燃哥哥去鬼市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在影子街,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也听到了。”
苗阮阮抬眸看着毛胜男,眼神里闪着泪光,也有丝丝的懊悔:“我都听到了,而且当晚,我就和祖师奶奶通了灵域。”苗阮阮牙齿咬着下唇,齿印深深,“我告诉祖师奶奶了,祖师奶奶带着多喜,应该……应该已经在来星城的路上了。”
毛胜男眉目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苗阮阮从浴缸边慢慢朝着毛胜男这边挪动,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毛胜男的指尖,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软。
“我听到纸片人说,少掌门的脊椎骨,就是鬼君找寻了将近一百年的最后一根化龙骨。”
其实当苗阮阮说到“纸片人”三个字的时候,毛胜男就已经预测到了之后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