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脸埋入她颈里,气息沉重:“月娘,我想她,真的很想她。”
练月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原来她哭了。不知这眼泪是为谁而流,是为她,还是为他?
她搂着他,缓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渐渐的清醒了一点。
她知道他说的她是谁,她问:“你不是说不值得么?不值得的人还留恋她做什么?”
卫庄的两条胳膊像铁臂似的勒着她:“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我只是很想她,月娘,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应不应该杀了那个男人,一了百了。”
练月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推了推他,可他稳如泰山,她道:“你杀不杀他我管不着,只要别杀我就行……”
他又把她往怀里勒,练剑的人手上力气大,下手没轻重,练月觉得自己要断气了,他恍然不知:“舍不得。”
练月艰难道:“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有些头晕……”
卫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稍微松了点力道,练月喘了口气,卫庄大约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就抱着她坐了下来,将她搁在了自己腿上,练月只好用手搂住他的肩,稳定自己。
她脸上全是汗,身上也是,他俯身又要亲,她躲了一下,把脸藏在他胸前,低声道:“跟我说说她吧,我想听。”
卫庄抬手将她绾发的簪子抽了出来,一头青丝铺下来,铺了两人满身,他贴着她的脸颊,将脸埋进她的发丝中,问:“你想听什么?”
练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随便说吧,我只是想听听。”
卫庄埋头想了一会儿,闷声道:“她喜欢穿没有颜色的衣裳。喜欢桐花,身上总有桐花的香味。会刻木雕挣钱养家。会做饭,但不怎么好吃。分不清绿色和黑色。家里有很多藏酒。爱生气,爱哭,好强,偶尔聪明,害怕寂寞。”顿了顿,“她说她爱我。”
练月默了一下,问:“那你爱她吗?”
他又往她颈里钻,道:“我爱她。”
练月问:“那你是爱我还是爱她?”
卫庄没有犹豫:“都爱。”
练月道:“我不喜欢清淡,不会刻木雕,不会做饭,不爱生气,不爱哭,除了分不清绿色黑色跟爱喝酒之外,其余的跟她不一样。”
卫庄抱紧她:“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练月看着房顶,冷静道:“我是她,但又不是她。丢的那三年记忆,或许会想起来,或许不会。或许会爱上你,或许不会,这样也没区别吗?”
卫庄仍是没半点犹豫:“没有。”
练月默了一下,道:“我觉得有。”
卫庄继续自己的坚持:“时间长了,就没有了。”
练月道:“如果我喜欢其他人呢?”
卫庄将脸从她颈里拔|出来,瞧着她:“你喜欢别人也无所谓,只要你也喜欢我,我可以做其中之一,我不介意。”
练月沉默了。
卫庄道:“我从来不是墨守成规之人,我能接受的程度比你想象的要高,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半晌,练月道:“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竟是这么开明的人。”
卫庄握着她的右腿,将它掰到另外一边,让她正对着他。即便这样坐着,她也没有他高,他的一只手抚上她的嘴唇,手指有点粗糙,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手,他细细摩挲着,眼里含了一点冷厉:“我玩得起,他玩得起吗?倘若他玩不起,你让他滚,好吗。”
从来只有女人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她从未听说过哪个男人不介意女人三妻四妾的。
果然是在王城混过的人,见多识广,观念也开放。
练月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唇边牵开,瞧着他:“你刚才说都一样对吧,那你说句我爱你听听。”
卫庄静静的瞧着她。
练月道:“刚才我问你爱不爱她,你连犹豫都没有,现在让你跟我说,你却要考虑这么久,看到没有,这就是区别。”
练月从他腿上翻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卖身契,对他扬了扬,道:“这个算我欠你的,我记下了,将来有钱了就还钱,没钱的话就还人情。”
卫庄站起来,抬手将卖身契从她手里夺了过去,练月下意识的去抢,卫庄另外一只手直接捉住了她扬起来的手,拦腰将她扛在肩上,站起来,朝里边走了过去。
练月下意识的在他肩上踢了几下,没由来的想起了什么,好像什么时候,他也这么扛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呢,她努力去想,就在她觉得快要想起来时,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扔在了床上,她立刻想要坐起来,他却扑了上来,扑上来却并不是要亲她,而是将脸埋进了她颈侧。她挣了一下,他的声音就在耳侧,半命令式的:“别动。”
他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亲密姿势,记得他刚来那天,也是这样。
练月压着了自己的头发,非常不舒服,她伸手将头发往上薅了薅,只听他道:“我爱你。”
练月薅头发的手便顿住了,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在酝酿这个。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清了?”
他的声音里含了一点不情不愿的委屈,他委屈道:“月娘,我不是犹豫,只是觉得有些话说多了很没意思,像花言巧语,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油嘴滑舌的人,可如果你真的想听,那我说一说也无妨。”
练月就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恶,她把一个刚硬的的男人逼成了什么样。
她放低声音,放低姿态,柔声道:“我听清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不逼你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话了,我也觉得这种话很没意思,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让他滚?”
练月没说话,她想,叶湛哪里会等到她让他滚,人早早的全身而退了。
卫庄见她如此犹豫,便在她颈上咬了一下,疼得练月倒抽了一口气,他逼问:“他有那么好,你这么舍不得?”
练月怕再发展下去,会扯出更深的问题,那些问题是她无法应对的,得等时间来应对,她忙摇头转移话题,道:“没有没有,我是在想沈九的事情,我得赶紧把卖身契给她送过去,看看她有什么打算,把她安排好了,这事就完了,我也就安心了。”
卫庄这才撑着床坐了起来,两人皆出了一身汗,而他房间里连个扇子都没有,他走了几步,弯腰将刚才扔在地上的卖身契捡起来,交给她。
练月接了,道了一声谢,然后说先走了,他点了点头,没有再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