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季屿曾经在浴室说他不是gay。
gay这个词存在于百年前,由国外传入,是当时最洋气的叫法,在本国则更多地叫做龙阳或者断袖,在当时的社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见不得人的癖好。
而那次小树林季屿身份曝光时他问过一句“你们这的男人能生孩子”,显然在他生活的地方男人不能生孩子,并且不存在alpha、beta、omega的性别分类,否则一个omega不可能走到alpha的浴室里。
赤条条的omega站在alpha浴室里,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然而季屿不是在找死,他是真的不知道。
贺宙舔了舔后槽牙,神色里是不可置信,也是自嘲。
他明明对季屿的异常举动有过怀疑,甚至猜到了他的来历,却在往后的相处中全然忘记,甚至还问了他好几遍知不知道自己是个omega。
季屿每次都说知道,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已经适应了omega这个角色。
却没想到,他知道归知道,但芯子到底还是个旧社会人。
他认为他是个男人,并且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其他思维模式也仍是旧时的那一套,就好像古代的女人穿到现在,她们知道时代变了社会变了,但要她们穿比基尼,肯定也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季屿也是同理。
即使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了omega,要他和男人在一起,要他生孩子,也是痴人说梦。
思及此,贺宙更觉可笑。
那他们之前那些乌龙都是在搞什么他的自作多情他的气急败坏他又是安排酒店又是安排国庆行程又是在搞什么
“师傅,借一根烟。”
贺宙跟旁边的保安大叔借了支烟。
这烟有些廉价,吸在口中味道浓烈,又呛又干,可贺宙却觉得吸着正好。
他仰头呼了下气,一阵灰蒙蒙的烟雾袅袅而上,胸腔里的郁气仿佛也随之消散,一下舒服了许多。
贺宙给了保安大叔一百块钱,干脆把一包都要了过来。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连着抽了大概半包,才觉得心里彻底舒爽了。
把剩下的香烟随手塞进口袋,贺宙拍了拍衣服,往马路对面的花店走去。
一段阴差阳错的感情而已,没什么好纠结的。
烟一抽,花一送,把话说开,也把往日的尴尬翻篇,他们都是男人,彼此之间大气一点,好聚好散,没必要这么难看。
“给我拿一束花,我要送人,他住院了。”
花店老板问:“是朋友还是亲人是alpha还是beta、omega”
“omega,算是……朋友吧。”
贺宙双手插兜,微眯着眼想了想,“不过待会可能就不是了。”说完他耸了耸肩,笑了下,“谁知道呢。”
花店老板了然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多,贺宙抱着一大束橙玫瑰回到了住院楼。
他特意嚼了两粒口香糖,还在外面站了会,等身上没什么味道了才摁下电梯键,一上七楼就直直地朝季屿所在的病房走。
他都想好了,进去后就跟正常看望病人一样,先送花,再简单地聊两句,委婉地把过去的一切翻篇,季屿是个聪明人,肯定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要是聊得来,那以后就做兄弟。
要是聊不来,那就潇洒说再见。
这么想着,贺宙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然后脚步倏地顿住。
病房里除了季屿外还多了个人,是个女性omega。
她也穿着病号服,此刻正坐在季屿的病床旁,言笑晏晏地拿着毛巾给季屿擦汗。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女孩在笑,季屿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
贺宙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多。
因为他之前在手术室外等待,所以护士以为他是季屿的朋友,说季屿没人看顾,就要他帮忙看着季屿,让他术后三个小时内别睡觉。
现在三小时已经过去,季屿能睡觉了,却不睡,反而和omega女孩聊天聊得开心。
他果然喜欢女生。
他对自己就从来没这么腼腆地笑过。
通过刚才的一番梳理,贺宙现在很能理解季屿的心思。
很能理解,但还是……
草。
“砰砰砰——”
贺宙用力地敲了三下门,在那两人看过来后面无表情地对季屿道:“感觉怎么样”
说着他走到季屿旁边,把花束摆在季屿的床头柜上,“送你的,喜欢吗”
季屿:“……为什么要送我玫瑰”
虽然是橙色的,但玫瑰这种花不管什么颜色好像花语都挺暧昧的,并不适合送病人吧而且还这么一大束,看着有99枝
“想送就送了。”
贺宙说完,面不改色地冲omega女生伸手,“谢谢你照顾他,毛巾给我吧,我来帮他擦汗。”
女孩一看贺宙就知道不好惹,赶紧点头送上毛巾。
季屿愣了愣:“不是,难道你还没懂我刚说的话的意思”
等女生让位,贺宙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我懂。”
“真的”
有外人在,季屿不好明说,但贺宙这模样哪里像想明白的样子
“我真的懂。”
贺宙把毛巾折了折,轻轻地擦着季屿唇上的血渍,“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既然生活在这个先进的社会,那么思想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进步。”
季屿:“”
贺宙抬眸看了季屿一眼:“alpha和alpha相爱,并不稀奇。”
季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