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时辰后。
姚府厢房内。
乐宁从眩晕中醒来,打眼就瞧见满目的红,将她吓了一跳。
身下一阵冰凉,她茫然地摸了摸才发觉自己此刻背靠着门框,坐在冰凉的地上,身上不知何时穿着一身新郎喜服,衣摆宽大,腰带摇摇欲坠,一看便不合身,只鞋子还是原先那双――
她用依然有些发麻的手碰了碰衣襟,拧了下眉头。
那对夫妻这是又做什么幺蛾子
她想,自己出门前特意用骨笛召了几条剧-毒的蜈蚣在衣带领口间,就为了防备这夫妻二人心急上头将她给卖到平康坊,如今衣裳被换了,也不知挨咬的是哪个倒霉蛋。
好在她的谷笛还在脚底,这玩意也不知甚么做的,水火不侵,邪门的很,嗝得她的脚生疼,所幸也让她留了张底牌,哪怕这会儿在窑-子里,她也自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乐宁动了动鞋里的脚趾头,安下心来打量周遭。
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床帷里的帐子隐隐绰绰,只能瞧见深色的木床,乐宁好奇地顺着那雕花大床看了半天,颇有些惊诧。
她还以为大黎还未出现床呢,毕竟从前她仅见过些塌、矮几一类物品,谁知这里能看见一张如此精美的大床,或许这会儿的床只在王公贵族家有
乐宁瞧了瞧房内的木料,屋子的宽敞程度,又打量了一下床铺里隐约躺着的那人身上盖着的被子布料,推断出自己现在在一个有钱人的家里。
两支高高的红烛燃烧出噼啪响声,乐宁蓄力准备起身时,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有奴婢端着水盆、手帕、吃食等进来,到她身边,低眉顺眼、公事公办道:
“郎君醒了,请净手、用茶。”
乐宁拿着毛巾浸了水,一边擦手一边问:“我……这是在哪儿”
那奴婢不说话了,只同她道:“郎君莫要多问,勿要靠近床前,若有其他吩咐,敲门知会我们便是。”
乐宁:“……”
行吧,自己这是被卖哪儿了都不晓得。
她瞧着觉得稀奇,自己这一身喜服大约是被囫囵结了婚,然而下人们却对她满是防备,仿佛生怕她对床上那人做出什么似的。
乐宁觉得好奇,想了半天,又有些恍然――
是了,自己此时穿着新郎服,说明床上的是个美娇娘,担心自己对人家不-轨好像也有些道理。
乐宁想通这点,定了定神,对婢女道:“那便来些热的吃食吧。”
看来她能先苟一晚上了。
打头那位婢女抬眼瞧了瞧她,似是对他这被卖的镇定感到佩服,顿了顿才道:“是。”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a就被端到了跟前――
乐宁看了看面前那碗羊肉面,骨头熬出的清汤上飘着些许翠绿葱花,手工擀出的面卧在汤底,瞧着就知劲道,还有混不吝啬的腌制过的羊肉切块铺在面上。
筷子是象牙制的,奶白的箸筷捞起面,不知谁更白,送入口中“吸溜”一口,乐宁面上显出几分满足来。
劲道的面条咬断后在牙齿间弹开,将面儿上带的汤水甩入口中,鲜香汤汁四溢。
爽!
乐宁一吃就知道这不是寻常厨子的手艺,对这户人家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同时――
床上正在昏迷状态的陆宛祯闻见那香味,忍不住了。
她先前配合着圣人皇后的步调,吃了一粒半旬丹,而后陷入昏迷,仅意识尚为清醒,送出宫后按着计划在陆国公府住下。
谁知她的亲娘忽然将她接回了家,接回去也就罢了,她听得奴仆们言语间谈论的“冲喜”,差点被亲娘这出昏招气的真撅过去,如今更好,也不知她亲娘到底给她寻了个姑娘还是郎君,竟然大胆的在她床前吃的这么香!
还吸溜吸溜的!
陆宛祯出离地愤怒了,或许是念头太强的缘故,先前怎么都没法子离开的意识,忽然就到了芝麻的身上。
小猫儿三两下翻过墙头出了邹府,一路往姚府而去,好在暗处的人都知认得这猫,放它轻易去到了陆宛祯房门前。
乐宁正在吃枣儿思索处境,忽而听见窗栏动静,打眼一瞧――
“芝麻”
她轻声低呼,言语间满是感动,未想到自家猫儿醒来后竟然千里迢迢来救主!
瞧,它那美妙的身躯,它那灵动的双眸,它那耿耿的衷心!
正想来看看哪个不知死活敢在自己昏迷床前大口吃面的陆宛祯,差点一头重栽下去!
怎么……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