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
乐宁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不做作的用词。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宛祯的方向, 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的衣襟给仔细地捂住,尔后戒备地看向陆宛祯。
陆宛祯对她这副本能下护着衣服的黄花大闺女模样感到好笑,甚至暗暗在想,如此可爱的一人, 自己先前是如何将她认作郎君的
分明就, 柔软可欺。
陆宛祯的恶趣味在心中咕噜噜地冒着泡儿,面上却似乎还嫌不够,于是见着乐宁如此反应后, 好整以暇地又问了一句:
“怎么,莫非你是想要我来帮你”
乐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土豆能忍她也不能忍了!
她垂着眼眸, 放下手,而后将手慢慢地落到衣带的方向,正在陆宛祯惊讶于她如此好说话的片刻, 乐宁从自己的腰带里抽出了那支骨笛。
笛子在手中转了转,她看向陆宛祯的方向, 忽而笑颜如花地问道:
“殿下干看人跳舞岂不无趣”
“不如……”
“我自己伴个奏,给你表演个脱衣舞”
若是先前, 陆宛祯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铁定是:
还有这好事!
但是如今已经领教过乐宁的笛子威力, 她想到届时那鬼哭狼嚎的威力,深深觉得自己大约不是在看什么脱衣舞这等听着就让人面红耳赤的舞蹈。
极有可能看到什么恶鬼之舞吧。
陆宛祯对乐宁的音乐天赋不敢抱以期待。
当即就干笑了一声,敛了模样,对乐宁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听闻那些个书生们各个瞧着衣带当风, 然而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模样,故而对你有几分好奇。”
“乐郎还是把笛子放下吧。”
在要命的笛声面前,陆宛祯的流氓毛病不治而愈。
乐宁又仔细瞧了她半晌,待发觉她先前那点儿旖—旎心思彻底消失不见后,才挑了下眉头,去将窗户都打开了,将这室内照的灯火通明的刹那,她松了一口气。
她着实不大适应这样画风的太子。
乐宁想。
于是为了避免对方逗弄自己不成,反倒恼羞成怒的模样,乐宁主动提议道:
“如今天热,殿下是否要用些冰果子”
寻常百姓在夏日鲜少有能用得上冰的,家家户户顶多靠一口井水镇过的凉菜过活,王孙贵族则不然,每旬有固定的冰提供,还能收到底下官员们的孝敬,夏为冰,冬为炭。
有了冰,水果冰沙的梦想便能随之实现。
陆宛祯方才耍流氓的计划失败,如今兴致缺缺,听到那冰镇果子也是意兴阑珊的模样,对她道:
“你若是想吃,便吩咐下人去取些。”
冰镇的果子她是吃过,简单地将各类水果置于冰上呈出,她自小就尝过不少,如今是半点儿兴致也无的。
乐宁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殿下想吃冰沙么”
陆宛祯愣了一下。
“那是何物”
乐宁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只同她道:“殿下这府上的冰窖在何处”
与现代稍有不同的是,古代制冰之后,皆是取出之后就直接用掉,不比现代有冰箱或是各种制冰电器,随用随取,她若是想要将冰打成冰沙,还需在冰窖中想些法子才是。
陆宛祯倒是很喜欢她的这些想法,每次都能做出让人好奇的新鲜玩意儿。
她干脆也保有着自己的好奇,只吩咐在院外的婢女们进来给乐宁领路,瞧着对方的身影在门后消失,陆宛祯面上的笑还未收起。
直到……
宫中传出消息。
宰相裴玉成意欲篡位,罪无可赦,诛九族,抄满门。
陆宛祯从影卫这儿得了消息,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忡。
是裴相啊……
她神情里现出几分复杂。
幕后之人被揪出,也意味着她到了该回宫的时刻了。
……
冰窖内。
乐宁拿着石盅去了冰窖里,往日里用来锤草药的石锤和石碗,如今被她用来将冰捣成冰沙,冰窖内的气温很低,让人有种从三伏天走到三九天的感觉,乐宁没在里头待多久,就觉得自己的眉毛里仿佛也覆上了一层冰霜。
所幸她有些收获。
春日时,她在野外寻了些树上的野生莓子,加了糖与蜂蜜做了些果酱,用小陶罐一小罐一小罐封好,在阴凉处放置,如今在堪堪有小半碗的冰沙里。
她在面儿上淋了一层野莓酱,深红的甜味缓缓地覆盖在玉碗中的冰沙上,通过剔透的玉碗外壁隐约能瞧见里头慢慢往下渗透、流淌的颜色。
乐宁没用勺子翻搅,将冰沙堆成了竖起的尖尖三角形,由着果酱在其中自然渗透,而后她又用冰窖里镇着的水果取材,切片、雕花等各有各的装饰,不一会儿就做成了一道五彩斑斓的水果沙拉。
西瓜被片做弧形,弯弯地在雪白的冰堆旁倚着,西瓜皮被划拉成兰草的模样,在玉碗旁边放肆张扬地伸展着枝叶,这抹绿意更衬得旁边的荔枝、西瓜、香蕉等颜色鲜丽。
乐宁依样做了三四碗一同端出,方走出地窖,就察觉到外头的热意扑面而来,仿佛热浪沿袭。
她眯了眯眼睛,站了好一会儿,等适应了这热意,才将先前讨来的那张薄毯子从身上抖落,交给婢女,自己则是托着盘儿里的几个玉碗往院儿里的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
这府中明明还有个女主人,先前在太子殿下醒过来的时候出现过,但乐宁这许多日来,都未再见过那位夫人,也不知道是人家刻意避开的缘故,还是她运气好,真不需面对那夫人。
对于那位夫人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乐宁心下也有些猜测。
想也能想到,圣人同周后又显然都是女子,大约是在上一任王朝中,两人都没留下皇嗣,故而如今就收养了太子殿下为养子,而后有意培养她继承大统。
看来这姚府就是太子殿下原先长大的地方了。
“真是吃冰”
刚走进院儿里,乐宁就听见了陆宛祯捎着笑意的声音。
乐宁点了点头,将托盘里的玉碗挨个取出,还没等她请,陆宛祯就从那头快步走了过来,拿起勺儿挖起,恰好将一片香蕉同沾了果酱的冰沙一网打尽。
方将勺子送入口中,陆宛祯就挑了下眉头:
冰口爽人。
仿佛在炎炎夏日,有一阵凉风拂面。
小时候她就想着为何那些个冰镇果子不能更冷些,或是和着冰吃也无妨,最后都只能遗憾地看着果子里的冰流作凉水。
如今……
倒是满足了她的愿望。
这冰沙是真正的入口即化,刚碰到舌头,就化作了潺潺的冰水,将其中包裹着的果酱甜味儿如实送出,还有水果本身的绵融口感。
陆宛祯一口还未尝得什么味道,就迫不及待地送入了第二口。
夏日吃冰便是如此,如同吃冰棒那般,明明吃下去一整支,却意犹未尽地觉着自己仿佛只尝了一口,一面怕冰化了而努力吃,一面又想放慢这个过程,仿佛这样就能再多吃几口似的。
陆宛祯瞧着她端了一碗,还剩三碗在托盘里,立刻就道:“剩下的都是我的。”
乐宁笑着对她道;“不行,这个吃多了对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