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大喊:“四公子!快来帮忙啊!”
苏婉娘回头看,见此情景,拉沈强的胳膊:“四弟!你醒醒啊!快把他们打出去!不然我们都没命了啊!”
听见苏婉娘的声音,沈强的眼睛动了一下,柳氏在内院听到哭声,实在忍不住了,带着沈玮和沈瑜也从院子里出来了,见老夫人满头鲜血躺在沈强臂中,也扑了过来,大哭,两个孩子慌了,拉着柳氏的胳膊也哭了,院落里一片哭声。
院门砰地一声大响,倒在了地上,一群御林军冲了进来,刀枪齐上,对着这群人就过来了。
柳氏一把将两个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护在身后,杨氏哭中抬头大骂道:“你们这些蒙了心的!你们来吧!我正想死呢!”说着就要一头撞过去,苏婉娘顾不得沈强了,双手死拉住杨氏:“母亲!不要……”她匆忙间回头看沈强,想再叫沈强帮忙,突然发现沈强的双眼竟然变得血红,正诧异间,只见沈强对着天,大叫了一声:“啊――!”这声长啸让人耳中嗡嗡鸣响,心头震颤,有人手一软,刀都掉在了地上。
沈强慢慢地把老夫人放在了地上,站了起来,一转身就赤手空拳地走入了御林军的兵士中。苏婉娘惊呼:“四弟,小心哪!”沈强抬手只一拳,一个人的五官都被打扁了,再一脚,一个人就被踢出去十几步,一肘,一人的当胸盔甲就向内断裂,陷入了胸中,又一掌切去,一个人的喉结就碎了……人人都是当场毙命。
攻入院子里的人一时都懵了,连原来哭泣的人都停止了哭声,抬头看沈强。
御林军们反应过来,就大喊着:“先杀了他!”一齐挥刀向沈强砍去。离沈强最近的人的刀才举到半空,沈强的手已经握在了那人的手腕上,只听得一声脆响,沈强生生把那人的胳膊从肘处掰断了,这把刀就落在了沈强手里。刀光几闪,原来围住了沈强的刀阵就变成了断臂丛生的林子,声声惨叫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冲入了院门的御林军无一人生还,沈强没有停步,接着往门外走去。
守院的护卫们都看得半张了嘴,苏婉娘杨氏等人同样被惊呆了,等沈强出了院门,苏婉娘才急忙说:“四弟!回来!别往外面去,他们人多!”
杨氏也喊:“强儿!回来呀!”
可是沈强像是没有听见,提着刀,像个傻子一样愣愣地走入了正在围攻的御林军队伍中……
不久,墙外就一片惊呼声,有人大喊:“撤!撤啊!”听声音像是方才与老夫人对话的,沈强许是也听出来了,片刻间,那个声音发出了一声惨叫。
院墙外面的脚步声嘈杂地远去,苏婉娘怕沈强再接着追他们,就跑出院门找沈强,只见沈强站在一片尸首中间,皱着眉,歪着脑袋。手里的刀已经有些卷刃了,刀刃上全是红红白白的污渍。
苏婉娘小心地拉了下沈强的袖子,对沈强说:“四弟,回来吧,娘担心你。”
已经远远退开了的御林军有人喊:“射!”
一团箭雨向他们射来,苏婉娘大惊,可沈强只是挥了几下刀,就把箭全都打落在了地上。然后他扔了刀,弯腰从一具死尸边拿起了一张弓,捡起一只箭,搭箭一射,那边一声叫,一个人前额中箭,倒了下去。人们一见,都赶快后退,或者躲在屋子的拐角后。沈强再捡了一支箭,搭在弓上,一拉,只听乓地一声,弓弦崩断。他扔了弓,再捡起一只,再拉,又断了。
苏婉娘又劝沈强:“四弟,进院子吧!祖母还在地上躺着呢。”
沈强手里的弓砰地落在了地上,他突然往院子里跑,苏婉娘忙追着他进了院,老关忙让人把倒地的院门扶起,再立到门框处。
沈强跑到老夫人的身边,一下子跪地,叫了一声:“祖母!”然后就嘶哑着哭起来。
杨氏在哭泣中抬头:“儿啊!你说话了!”
沈强没理杨氏,只一连声叫:“祖母!祖母!……”可惜他叫了半天,老夫人也听不见了。
几个人放声哭,苏婉娘忍着悲伤,说道:“快,把老夫人抬进屋去吧。”
有人抬过来墙下的一条长凳,沈强抬了一边,帮着把老夫人抬入了内室。放下老夫人,杨氏和柳氏又是一阵痛哭,苏婉娘忍着眼泪,忙让人找白色衣服,时不常地还要看看沈强。
沈强守在老夫人身边,瞪着眼睛,可是眼泪却如珠子般串串滚落。他这么呆坐了一个时辰,苏婉娘终于见看他眼泪少了,过去小声问:“四弟,你还好吗”
沈强缓缓扭头,对苏婉娘说:“义姐,我像做了一梦,刚刚醒过来,可是梦里的事,我都记得。祖母对我好……”他停了片刻,压下哽咽,沉声问:“你告诉我,是谁派了这些人来害我们”
苏婉娘见惯了沈强傻呵呵的样子,猛看到一个面带稚气的孩子这么正经地问问题,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地说:“你还小,现在护住这个院子就行了。”
沈强眼睛红红地盯着苏婉娘,眸光锃亮,苏婉娘忽觉后背发寒,可是她过去带过沈强,对沈强总存着一份关爱的心,想起沈汶说的老道士指沈强是煞星,突然难受地对沈强说:“四弟,四弟,祖母最爱你,你千万,千万,别,别失了……”
还没说完,外面老公喊:“四公子,来帮忙啊!他们人多了,又往这边来了!”
沈强一抬头,看到了墙上的乌木弓,起身过去,将弓摘了下来,往外走去。杨氏已经哭得筋疲力尽,只在老夫人身边垂着头落泪,柳氏要看护两个孩子,苏婉娘见无人阻拦沈强,怕沈强又要出院落,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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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中书一大早就得到了皇帝下旨抄杀两府的消息,他早饭都没有吃,就让人传话下去:让满城的人如前段时间那样,大唱镇北侯沈家军的英雄事迹,大力讴歌平远侯三皇子举义兵抗敌的壮举!不仅是那些优伶说客,门人学子都要出门活动!还叫那些清流官员在宫门外会合,一起抗议,要求复审此案。人应了就要走,叶中书又说:“虽然柳老官人、简老夫子和严老夫子那边的人早就通过气儿,但为免贻误,还是让人去告知他们一声,他们的人应该也往宫里去了。”
柳老官人已然久不涉朝政了,可是他的孙女是镇北侯府长媳,怎么能见死不救三皇子是简老夫子的学生,被牵扯在里面,作为老师怎么能不管至于严敬那个老狐狸,他的孙女可是镇北侯府二儿媳,自然也不该旁观,此时都要拉上才好。
吩咐完毕,叶中书才用了早餐,整顿了衣装,让人带上干粮和水,准备去宫门带着清流死磕到底。
其实,根本用不着叶中书去报信儿,柳老官人早就让自己的大儿子到处去联络门下的文官,让他们提高警惕,防止奸人诬陷忠良。简老夫子也谆谆告诫了自己的门生,要给武将一个稳定的后方。此时间人心惶惶,国难当头,如果有人想向正在抵抗北戎的武将之家动手,就不能坐视,否则日后何人还去打仗半壁江山已然危险了,难道还要亡国亡土
至于严敬那边,早已经布置了人。严大官人听了消息,连道自己的父亲料事如神――这不是救人吗救自己弟弟的女儿,严五小姐!他赶快让所带的三十多书院学子到街头巷尾,大力呼吁皇帝细察,不要造成冤假错案。
四皇子听丁内侍说有人在门口给他传了口信,说今天有事了,就忙准备进宫。他一连住了这么多天,此时只匆忙向蒋老官人告了下别,就急急地上了马车,带着丁内侍和三四个守陵的军士往皇城赶。
过闹市,从车窗中,他听到街上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议论皇帝抄杀镇北侯府和平远侯府的事。楼上,有人弹着牙板,大声唱着:“沈家儿郎百战死,血染江山万古垂……”
百姓中有人大声说:“我才不信什么镇北侯投敌了,燕城还没有陷落!沈家军还在坚守!现在怎么能抄杀镇北侯府!这是奸人在自毁江山!”下面一片声援:“正是!正事!我家兄长就是随着平远侯去抗敌的,他是铁正的君子,平远侯起义兵抗敌怎么是谋反了!”……
有马匹飞骑入内,来人大喊着:“急报!急报!东北路北戎被打败了!沈二公子当领头功!”百姓们哗然!“真的吗!真的吗!”……
四皇子在车内一提嘴角:当然是真的,只是这个时间却不是真的。
四皇子猜得很对,东北方面,北戎的几千人烧了村庄,杀了人,倒是激励了农人们的斗志。义兵们都是周围城镇的人,如果不抵抗,难免哪天自己的村庄也完了。何况北戎也是一群人,没多少骑兵,所以再接战,逃的人就少了。农人们越打越勇敢,加上还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义兵,士气高了。那些伤兵们有弓++弩,能掩护着义兵们接近北戎,近身搏斗。最后的一次交战,义兵十几个人打北戎一个,就是北戎人身手再矫健,也挡不住七八把锄头同时打来。几千北戎人或死或伤,余下的带着抢的粮食逃回了北戎。
怕地方官员的奏章太慢,严氏书院的书生们按照严氏的嘱咐,写了战报,派人送往京城。信中虽然没有细讲沈坚如何退的北戎大军,但报告了沈督事带人击溃了北戎东北路的侵犯,现在所余的敌人也被清除了。
此时的驿站早就瘫痪,京城外百里的主要道路上都是平远侯布置下的哨卡,以义兵的名义检查来往信函。得知了来人的任务,义兵们热情地收了战报,承诺送往京城。送信的也不是专门的信使,这战报也不是正式文件,他就是传递个消息,见有义兵接手,自然高兴,将战报交给了义兵,自己回去了。
这份战报在京城外等了几天,等城里来人给了信儿,才有人拿了战报,进了城,一路大声宣告,送往皇城。
四皇子的马车快到宫门口时,坐在车外的丁内侍按照四皇子预先的叮咛,让车夫放缓了速度。四皇子正担心自己是不是来得早了,需不需要找个地方停一会儿,就听一个女子哭喊着:“冤枉!冤枉啊!”
马车边的军士们马上拦住她,刚要喝止,四皇子在车里听出了是沈二小姐的声音,忙说:“让她过来,我听听她有什么冤枉”他没来早,想来沈二小姐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丁内侍让车停了,大声道:“让她过来!”
沈汶戴着面纱哭着走过来,行礼后说道:“请问这位贵人可是要进宫”
四皇子半撩开车帘,说道:“也许吧,如果他们放我进去我就可以进去。”
马车边有个喊冤的女子,人们围拢过来,想看个究竟。
沈汶深施一礼,大声说道:“请贵人带小女子进宫,或者替小女子给圣上带个口信――小女子是镇北侯次女,现在听说朝廷下旨,指我献出了我父兄通敌的书信,我真的没有啊!小女子一直在庙中为父兄祈福,哪里献出过书信!现如今,御林军正在抄杀我府,请贵人帮我,小女子想要声达天庭,为父兄喊冤!”她这些话说得语气真挚,字字动人。
周围的人们听了都一惊,四皇子做出为难的样子,停了自以为足够的时间,说道:“额,这个,你在这里稍等,容我先进去禀告,听听圣上的意思。”
沈汶又行深礼:“多谢贵人!”
听见了沈汶说的话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哎,这沈二小姐说她没有献出书信呀!”“那旨意上怎么说她做了呢”……
如果一系列证据中,有一个是假的,那么人们会对其他证据都产生疑问。
“沈二小姐没有献书,她原本在庙中祈福,不知是谁竟然敢用她的名义陷害她的父兄,她现在从庙里出来了,要讨个公平,正在皇宫口为父兄喊冤呢!”这个消息,被有心和无心的人们口口相传,火速在京城蔓延开了,许多人涌向皇宫,想看看沈二小姐,更多的民众开始相信两府是冤枉的。
太子暴打了太子妃,又接着处理后面的零碎事情,耽误了不少功夫。等到他到了朝堂,见来上朝的朝官寥寥无几,想来是太子妃的事泄露了,吕氏官员罢朝了。太子冷哼:反正现在也快迁都了,上不上朝有什么要紧他遣散了朝官,刚出了大殿,就得到了御林军的回报,说在平远侯府和镇北侯府都遇到了抵抗,太子听,不忧反喜:这就坐实了两府造反的说法!在京城公然抗旨拒捕,这本身就是罪证啊!
他刚要去找皇帝,又有人来报,说宫外有了战报,太子忙让人递进来,他一读才知,东北路北戎被沈二公子领兵打败了!太子心中一沉,自然压下了这个战报,准备只告诉皇帝两府反抗御林军的事儿。他叫来了收容王志夫妇的幕僚,将战报递给了他。幕僚一看,吓得一身冷汗,结巴着说:“这,这是真的吗”
太子说道:“无论真假,好好拷问一下那个送消息的人!别让他死得太轻易,问问他是不是有人指使!”
幕僚连连点头,带人回府就把王志抓了起来,反复拷打,王志受不过,只好说他没看见沈坚死,可是当时北戎十几万,沈坚只有千人,根本没法赢。幕僚还不死心,接着用刑,逼王志说出是谁教他说了谎。可怜王志只做了几天升官的梦,就被活活打死了,至死也不明白重伤的沈坚怎么能还活着。王志的老婆夏紫,坚称自己根本不知道王志的事,她诓骗出了沈二小姐,是有功的人,幕僚就先把她关了,想问一下太子再说。
皇帝正翻看着孙公公递上的迁都单子,准备后日就启程迁都了,有太监来报皇帝说:“四皇子到了宫门,说奉旨回京了。”
皇帝迟疑了一下:这个儿子这三年在皇陵,连弱冠礼都没有举行,他对四皇子真的不在意,可现在四皇子回来了,怎么都得见一面,就说道:“让他来见朕吧。”
过了一会儿,四皇子在门外下了宫辇,由丁内侍扶着,进门向皇帝行拜见之礼。
皇帝惊讶地发现四皇子在这三四年的守陵中,没有变得憔悴,反而肩平背直,神态平静,如果不是行走不便,也是一表人才。
心中多少有些肯定,皇帝带着屈尊纡贵的口气说道:“现在正准备迁都,你回来就跟着走吧。”
四皇子摇头说:“父皇,孩儿不想离开京城,愿与京城共存亡。”
皇帝皱眉道:“难道你也想要兵权,说什么要守护京城之类的”一个“也”字,说出了皇帝深深的不满。
四皇子又摇头,“我没有带兵的经验,只是不想南迁。”迁什么迁这就是一个局!我还想给自己留点儿面子!
皇帝很不快!你这么英雄主义是想显得朕不够勇敢吗刚回来就跟朕对着干!皇帝方才涌起的些微好感马上没了。他冷淡了脸色说:“随你吧!”挥手让四皇子退下。
四皇子刚要走,好像才想起了什么似地随意地说:“方才在宫外,孩儿碰到了一个女子大声喊冤,说她是镇北侯次女沈二小姐,根本没有献出父兄通敌的书信。孩儿见她对四方民众诉说,就让军士们和她留在宫外,听凭父皇处理。”四皇子根本没有说要引见沈汶什么,直接就把这事儿交给了皇帝,表示自己与此无关。
皇帝一愣,对镇北侯府,乃至平远侯府的定罪,这个沈二小姐献出的通敌书信可是至关重要的一个证据,现在有这么一位在外面说自己是沈二小姐,没献书信,这不是一下就把给两府定的通敌之罪给推翻了吗
皇帝问道:“会不会是冒充的”
四皇子带着不关心的口吻说:“百姓看来不觉得她的冒充的。”这是说如果她的话在市井间流传了,人们信以为真,哪怕她是冒充的,也同样把案子翻了。日后什么野史轶闻之类的,都会记录下这有损皇家声誉的流言。
皇帝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见一下这个女子,然后马上说她是假冒的,让人把她杀了!这样,大家就会看出来皇帝十分重视真凭实据,竟然亲见了她,可是这个案子铁证如山,实在没办法。当然,不见她杀了她也可以,但是皇帝多少有点好奇,想看看这个这么多年让太子吃瘪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皇帝说道:“那就带她进来,让朕见见。”然后马上拉出去杖毙!
旁边的太监马上应了。四皇子真想留下来,可是不能露出这种企图,只好行礼往外走,皇帝却说道:“你在一边看看什么叫骗子,下次也多些见识!”
四皇子一喜,表面可没露什么,一低头默默地在旁边站了:什么叫骗子那位的确是个骗子!只不过你不见得能玩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