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上路,往西关白家去,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之声。
“聂大人聂大人出事了高大人叫你立刻去陆军衙门”
聂载沉转头,看见一个士兵骑马追了上来,冲着自己高声喊道。
他立刻就想到了马大人刚才提过的那句话。
高春发的人都追上来了,他立刻驱散脑海里的杂念,掉头回去,匆匆来到陆军衙门,来到电报室。
高春发的手里拿着报务员刚接收打出来的一串电报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色难看极了,见他进来,把手里的电报递了过来。
“载沉,大事不好了”
聂载沉接过,看了一眼。
电报通知,也是在昨天,北边有新军起义成功占领了地方,同时宣布脱离清廷管制,地方独立。
“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别的地方就会群起效之广东新党人活动本就猖獗,我怕也要出事。必须立刻采取手段,严加防范”
昨夜他走后,白锦绣就没再合眼过,一直在等他,等到了天亮。
这个白天,她还是没能等到她的新郎回家,又等到了天黑,才收到话,聂载沉让个人回来告诉她,他有事,没法脱身,晚上即便回来,也会很晚,让她不要等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白锦绣也已知道了。
昨天的报纸头条,全是关于她那个盛大婚礼的各种报道,但一夜过去,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大消息。
真正的大事。北方有地方率先宣布,脱离清廷自治。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的人。
从报纸上一看到这个消息,白锦绣就知道这个白天别想见他了。但得知他晚上可能还是回不来,心里难免失望,更感到担心。
珠宝店的掌柜派了个伙计来通知,说新到了一批好货色。张琬琰约她去看看。她哪里有心情出去,天一黑就收拾了早早回到新房里,也没心思画画,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英文草叶集,枯等到了下半夜,凌晨三点多,熬不住困,终于昏睡了过去。
聂载沉是在凌晨五点回来的。他推开虚掩的门,经过给他留了灯的外间,走到卧室,看见她躺在床上睡着了,脸上压了一本书,床头灯还亮着。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书从她脸上拿掉,合起来放在边上,低头看了一会儿睡得很熟的她,关了床头灯,转身走到昨夜被她指派睡过的沙发前,和衣躺了下去。
白锦绣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灯已经灭了,睡前手里拿着的诗集也不见了,房间里光线昏暗,但那是天鹅绒的窗帘遮挡了光线的缘故。
已经是早上六点多,天亮了。
白锦绣很快清醒了过来,转过头,看见房间的沙发上躺了一个人。
聂载沉他回来了
白锦绣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轻轻地靠到他的边上,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缕晨光,端详着她沉睡中的新郎,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男人。
他显然是在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的,面容带着疲倦之色,就这么仰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锦绣想让他躺到床上去睡,那样更舒服些。但迟疑了下,又没叫醒他了。只是拿了被子,轻轻地替他盖在身上,然后坐在沙发前的地上,一手托腮,胳膊肘顶在腿上,歪着脑袋看他睡觉的样子。
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呀。英挺的鼻,有着男性禁欲冷感的完美线条的下巴。她爱亲吻他的这里。把他撩得脸红心跳,真的是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满足和成就感。连他眉宇之间那道因为时常皱眉而留下的再也无法消除的细细褶皱,也是性感得恰到好处。
她越看越是喜欢。要不是怕弄醒了他,她好想现在就凑上去亲他。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婆母才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虽然有点担心她不喜欢自己,但她真的好想他能快点带自己去见见她。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她看了他好久,终于忍下那想偷偷亲他的念头,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密,不让光线干扰他的睡眠,自己到外头穿好衣服,洗漱了下去。
父亲通常这时候早就起来,应当在吃早饭。但这会儿却不见他人。大哥送小侄儿去上学了,下头只有嫂子张琬琰在。
她看起来有些惶然,看到白锦绣,开口就问聂载沉昨晚回来有没和她说什么关于现在形势的话。
白锦绣摇头“他天快亮才回,一回来就睡了。”
“这么大一个朝廷,难道真就这么快就绷不住了这也太”
她不停地叹气。
白锦绣没说话,坐了下去,低头吃了几口早饭,这时管事走了过来,问道“小姐,老爷问姑爷醒了没要是醒了,叫他去趟书房。”
张琬琰说“刚才忘了和你说,你舅舅一大清早就来了,把你爹给吵醒。好像是咱们广东哪里又出了什么乱子这都叫什么事啊”
白锦绣想了下,对管事说“他刚睡下去没一会儿,我去看看。”
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唇,直接来到父亲的书房外。
书房的门虚掩着,舅舅的说话声正从里头飘出来,听起来十分焦虑。
“姐夫,北边那事一出,全都乱了套了我得到消息,这边的乱党也想要趁乱去打惠州了高春发说新军人心涣散,他现在未必能镇得住人,载沉的话倒更有用。姐夫你帮我和载沉谈一下,叫他务必约束士兵,收拢人心,全力对付那些作乱的新党我今天就升他做统制”
白锦绣轻轻推开一道门缝,看了进去。
父亲坐在椅中,眉头紧皱,一语不发。
“姐夫,我给你下跪了”
康成唰地掀起袍角,真就要给白成山跪下去了。
“舅舅”
白锦绣再也忍不住了,喊了一声。
康成回头,看见外甥女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停在自己的面前。
“舅舅,你醒醒吧就算聂载沉他帮你守住广州,乃至整个广东,你又能做什么让大清恢复它带着腐烂味的体面,让所有人都服服帖帖地留着辫子继续以当奴才为荣舅舅你自己心里明明知道的,大势所趋,你挡不住。”
“绣绣怎么说话的”
白成山看了眼脸色灰败的康成,咳了一声,制止女儿。
“舅舅,你有你的坚持,绣绣尊重你的意志。但聂载沉是我的人,就算他点头,我也不会让他陪着舅舅你为这个早该覆灭的腐朽政权陪葬他忙了一夜,回来才刚躺下去,我不想吵醒他。”
白锦绣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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